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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宇平台初始密码_阿北不是老板,豆瓣不是公司

题图来自:IC Photo,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晚点(ID:postlate),作者:姚胤米,编辑:宋玮




很难说清是从什么时刻最先,围绕在豆瓣创始人阿北(真名:杨勃)身边的人们:员工、前员工、投资人、好同伙杀青默契——不要打扰阿北和豆瓣。


去职员工群里,头几年人人还聊“为豆瓣惋惜”;厥后,大部门人都接受了一个事实,叫“司各有命”;再厥后,爽性酿成了闲聊群,分享文章、交流思索、发红包。


谁知道阿北在干嘛?就连曾经和他事情过七八年、深受信任的老手下去职之后,也从没和他发生任何对话。阿北同伙圈也一年到头啥都不发,“你不找他,他也不找你”,豆瓣前员工刘潇说,“这小我私家就完全寂静了。”


已往五六年,时间在阿北一手打造的豆瓣上被拉得绵长。


豆瓣公司在北京酒仙桥的兆维工业园呆了十多年,那里可没什么“互联网空气”。整个园区有做硬件的、有咖啡店、有小饭馆、有几间小型的影视事情室,另有一家生产工程质料的品牌霍尼韦尔,“大姨妈APP”曾在那儿呆过几年,公司变大后也搬走了。这几年,豆瓣产物也没发生什么大转变,每年两次“相对大”的改版,也仅仅是“家里换块窗帘那种级别”。


它就那么不紧不慢地皮坐在整个互联网市场里,镇静得甚至显得诡异。它险些不投广告,看不到什么显著的盈利点,最近一次融资照样十年以前;它也不做爆款,没有自己的大V——许多曾经从豆瓣上成名的影评人、作家、网红早就把主战场转到其余平台。


豆瓣又以一种不能替换的方式介入我们的文化生涯。


天天,豆瓣为至少300万活跃用户提供服务,而且用户量以一个很小的倾角保持每年增进。每当新的影戏上院线、热门网剧被热议时,豆瓣评分会一次次成为一小我私家是否决议掏钱孝敬一张影戏票的尺度。许多热爱念书的人通过豆瓣分享思索的功效。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通过豆瓣小组和无数陌生人发生对话。许多人可能并不会天天打开豆瓣,然则却很难失去豆瓣。


该怎么去归纳综合这个以书影音起身、陪同上亿用户十五年的产物对于用户的意义?


2019年10月23日,豆瓣广播在停用一个月后重新启用。那天,豆瓣广播里四处是友邻们欢呼雀跃的庆祝。《四个春天》导演陆庆屹发了条广播,他说:太好了,明天人人又可以骂豆瓣了。几十分钟,阿北转发了这条动态。


这几年,阿北被塑造成一个“反商业社会”式的人物,而他又拒绝了一切采访,给他自己和公司都加了一层“结界”。领会阿北的人都知道,没什么理由能说动他。“若是这个采访能帮到公司呢?”——想都别想了,他可不在意这个。


我们曾经几回联系阿北,获得友好而坚定的拒绝。前员工们决议站出来前,也都有些犹豫。人人有一个共识:想珍爱豆瓣、珍爱阿北。阿北性格温厚,讲话时总是和声和气,从来不会用严肃尖锐的语言去指斥一小我私家。


前豆瓣产物和手艺VP耿新跃记得,有一次他和阿北讨论想法,讲了10分钟,阿北一直等他说完才最先语言。阿北只说了两三句,就把他前面十分钟全推翻了,而谁人点在第三分钟就能推翻,“但他却一直没有打断,居然会耐着性子听完。”面临阿北这样的性格,员工们也不忍心跟他冲突。


阿北今年51岁了,4年前他有了一个女儿,生涯扔过来一个新的锚点,让他把重心从公司上挪开。阿北现在每年只有一半的时间在海内处置公司事务,另一半时间在国外陪同家人。一位熟悉阿北的投资人说,几年前,阿北“被豆瓣消耗得很干很干”。


回归自然、回归生涯状态的阿北,终于有生气了。



若是说,每一个APP都是一个自力的天下。那么阿北想把豆瓣酿成一个怎样的天下?


你可以把它看成一个平面化的书影音社区——就像你用舆图去看一个都会。若是你不去自动寻找,可能永远不知道这座都会里藏着那些会让你赞叹的角落。


林林总总“奇形怪状”的人生涯在豆瓣里。天天,44万多人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组靠捡笑话过日子;1287小我私家相互激励,立志要“吃遍100种意面”;96小我私家期待着“过气码农再就业”;若是你走路很快(一个罕有的神奇特质),你能从“我走路如此之快以至于越走越快”小组里找到3558个“飞毛腿”;哪怕你的兴趣稀奇小众,好比,你最喜欢的猫科动物是豹,另有654位同伙在“豹可爱”小组等着与你相遇。


也可能你基本没有加入任何豆瓣小组,但你依然能通过书影音的长短评里,发现几年前曾经有人在那里表达过和你相似的思索和感想。——那种喜悦是两个陌生人在精神上的隔空击掌。


很难给豆瓣的活跃用户做一个准确的画像:一部门豆瓣用户是热爱书影音的“文艺青年”“知识青年”;而另一拨人则主要使用豆瓣小组,他们更年轻,谈论以明星八卦为主的热点话题。许多人以为,用户群的分化让豆瓣变得割裂,但在豆瓣员工看来,割裂才相符豆瓣的样子。——一个参差多态的都会。


阿北经常跟同事们讲一个类比:星巴克喝咖啡的人跟工地里蹲着吃盒饭的人,可能相隔只有几百米,但他们共存在一个都会空间,彼此之间被一堵看不见的屏障区隔。思索豆瓣的产物形态那半年,阿北深受“长尾理论”影响,他在豆瓣上的第一个用户名取作“郎太乐”,正好是长尾理论“long tail”的谐音。他希望豆瓣也是这样一个能知足差别人群种种交流需求、同时又互不滋扰的空间。


阿北经常用都会计划类比产物设计,《美国大都会的死与生》在一段时间内也成为豆瓣内“流通钱币”般的存在。


在“产物司理”的意义还对照狭义、被视为“匠人”的互联网早期,阿北被评价为中国最好的产物司理之一。刘潇说,豆瓣在讨论一个产物构想时,不是像其余公司那样聊很着实、很落地的计划、细节,而是“聊着聊着就往很根儿上、很哲学、很抽象的偏向去了”。好比,许多讨论指向最多的一个最终命题是:人和人在网络空间里若何交互?


一最先刘潇很不顺应这种相同方式,为此找了许多哲学相关的器械来读,“有这么厚一摞”,说完,他用手比出差不多一尺的高度。


很长一段时间里,豆瓣的产物能力在整个行业内很突出。刘潇说,那时豆瓣每出一个更新,所有人都在讨论“豆瓣为什么要这么做、背后的思索是什么”。


阿北对于产物计谋的坚持理性又顽强,有时也不被用户明白,在豆瓣上被用户“骂”过许多回。阿北多年的密友、互联网谈论人keso说,“别人以为他挺文青的,但实在他是稀奇尺度的理工男,异常信赖手艺和数据。”在改版被骂这件事情上,阿北曾跟keso说,他只在意改动后使用量的转变,“数据上去了,那说明我改的是对的。”


在顽强和坚持这件事情上,另有过一个著名case,它酿成近五年里豆瓣最大的一次公关危急。


2015年5月,豆瓣改版,将“豆邮”改名为“私信”。上线那天是一个周末,许多十几年豆龄的老用户由于这个改动“炸了”,人们说:豆瓣失去了特色!豆瓣在向普通化靠拢!还我豆邮!经由一个周末的发酵,事情已经逐渐脱离控制。


刘潇跟阿北说:“这事儿闹成这个样子,你得出头了。”


阿北不愿意致歉。


他是异常支持这次改版的,他以为“豆邮”是一个有认知门槛,融入成本对照高,改成“私信”是对的。


可用户照样不依不饶。同事们讨论了许多次,终于说服阿北揭晓了一个“声明”,他对用户们说:“豆邮”改“私信”是一个满心诚意的理性决议,但以我为首的理工男们显然低估了“豆邮”在许多用户心里的情绪价值,而且相同得差强人意。这是阿北少有的一次公然致歉。


最终的现实改动是——PC端恢复名称“豆邮”,APP端仍叫“私信”。


顽强的阿北面临用户时有温柔的时刻。他最早的豆瓣头像是一张头上盖着块红布的自拍(着实让人嫌疑他应该很喜欢崔健),某一天,同事突然发现他换了一张侧脸笑着的照片,同事问,阿北为什么换头像?阿北说,有用户说,原来谁人太凶了。



豆瓣是中国第一批完全原创的互联网公司,对于创业的回首,阿北曾经表达过:别人做过、做得成熟的事情我们一定不会做。投资人评价他:很自满、很狷介。


很长一段时间里,阿北以为“什么都不能抄”。


投资人说,一种抄是复印型的抄;一种抄是学习,做思绪调整。


阿北听完,不语言。


有太多机遇被阿北屏障掉了。


前豆瓣产物部陈爽记得,2012、2013年前后,在一间咖啡厅聊营业时,阿北曾讲给她一个用算法输出内容的想法,“有点类似今日头条”。她那时听完,就以为“这个一定有市场”。但它最终“只是在阿北脑子里闪现了一下”,陈爽说,“他是无法走到头条这一步的”。阿北也很早就知道豆瓣同城、小组有做出一个陌陌的可能性,“然则他的认知会让他把这个想法关进小黑屋”,她说。


类似的例子许多,豆瓣有“我爱化妆品”、“这件衣服悦目吗”等种草和分享小组,完全有机遇做成小红书;豆瓣的下厨房小组已经成为一个自力APP,创始人照样豆瓣的前员工;豆瓣FM风头正盛时,就激励用户上传自制音频,很像今天重新变得热门的播客。就连豆瓣最优质的用户资源——早年因豆瓣而积累起第一批粉丝的作家、影评人、编辑、豆瓣红人也都纷纷转到其他平台,成为大V。


曾经,豆瓣最接近“世俗意义上乐成”的一个机遇是豆瓣影戏的商业化。影戏团队在那时以2、30人的团队规模把影戏票市场份额冲到市场第二,“猫眼被我们踩在脚底下”,刘潇说。而竞争对手的团队规模可能是上百人,对于内部员工来说,这是件很值得自满的事情。豆瓣内部曾有听说,那时投资方“异常希望阿北能all in做影戏票”,内部许多声音也支持这个选择,“好不容易遇上一个风口”。


但阿北迅速把这个营业停掉了,他给的理由是:卖影戏票不赚钱。


“卖影戏票固然不赚钱”,刘潇说,“以我早几年谁人认知水平我都知道,但这明显是一个渠道把控的器械。”再回忆这件事情时,他的心态早已履历了“不明白——惋惜——无奈”的转变。以阿北的伶俐和前瞻性,他不能能看不明白,“他就是不愿意赚这个钱,以为这个活儿太脏了。”他说。


“脏”指的不是“钱的那种铜臭味”,照样姿态优不优雅的问题。做影戏票意味着砸钱、铺人力,可能要把团队短时间内扩张到几百上千人规模。这种“堆许多人的、看起来劳动密集型的”事情,是阿北绝对不愿意做的事情。


这让商业化问题显化为豆瓣和市场的主要矛盾。豆瓣也有广告、也卖商品、做付费内容,然则他们都必须得相符“阿北想要的样子”。


“他想要的是什么样子?”


(可能是)品质感”,刘潇说,“我听了就挠头”。


早期阿北对广告的要求稀奇高,“简直了,东挑西拣的”,keso说。在豆瓣广告最好卖的那几年,许多广告主找上门,阿北看了半天,说,不行,跟豆瓣的气质不合。keso劝阿北:“实在这应该是一个你不需要去忌惮的事情。”广告没有那么多完善方案。一个广告能让用户不憎恶?历史上就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但阿北就是过不去这道坎儿。


和行业水平相比,豆瓣的广告方案异常制止。耿新跃说,豆瓣制订的广告规则是:天天的开屏只开放1/4的流量给广告,同时,若是用户一天之内已经看过一次产物广告,无论再打开若干次,都不会再给他看这条广告。


险些每个站出来和我们聊豆瓣的人都说,阿北并不抗拒商业,他异常理性,而商业属于理性天下。他只是执着于找到一个优雅的路径。



这种执着在产物上显示得就更突出了。


阿北对产物的介入度深入一切细节:从设计到界面甚至到对外展示稿的文案用这两个字照样那两个字,都要阿北亲自决议,他甚至会直接跳出来给产物司理们写算法公式。


豆瓣在开发APP时,阿北对logo的设计稀奇执着。那时,许多成熟的APP都是放产物名的第一个字,员工们也更支持用“豆”。阿北不干,以为必须要有个形象。讨论会开了许多次,消耗了很长时间,最后阿北决议,用五角星,代表豆瓣评分打星。


别以为到这里一个CEO在产物上的介入度就竣事了。一颗五角星里也充满细节,角度、配色、巨细,设计方案“最少做了50版”。试了一段时间,数据上没受任何影响,最后他们又把它又改成了“豆”。


在刘潇看来,阿北纠结于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他说,“由于它就没那么主要”。倒也不是说CEO就不应掌控细节,这圈子里不缺抠细节的CEO,雷军、罗永浩在这一点上都异常着名。刘潇只是以为,每当员工默许了这种事情发生了,阿北又会投入过多的精神,“精神这个我们就没办法治理他了”。


阿北经常和员工说,“我不给你设限”,但在公司待过几年的人都知道,“那条线自然存在”。厥后,员工们最先为了一个目的起劲——突破阿北的限制。


有一次,阿北由于一个“他以为稀奇主要的问题”去找设计,刘潇看到了,“连忙冲已往”站在中心,“我要做谁人中心的桥,制止他直接过多介入,设计不知道怎么做。”他说。刘潇以为,这是由于阿北“异常认可自己能力,以为自己什么问题都能研究得很透。”


他确实曾经无数次证实了自己能做到。


豆瓣从产物逻辑,到算法架构,完全是阿北一小我私家设计出来的,“真的是全栈能力”,刘潇说。直到豆瓣生长到第十年,底层逻辑有一些照样阿北最早写的,而且能很好和现有系统兼容,“一证实了他的前瞻性,二他的能力确实到那儿了”。


手艺部门的员工经常吐槽阿北的代码——写得太野。所有单词之间不留空格,密密麻麻连在一起——不少早期员工都为此蒙受痛苦。在一次review会上,有人问,阿北,你为什么写代码不空格?阿北说,你们这个年月都有大屏,我谁人年月屏幕太小,为了在一行内里写尽可能多的代码,不就得密一点么?


耿新跃曾经在豆瓣的代码仓库里悔改一段阿北的代码,确实感受“思绪巧妙,不受约束”。那时,他要去修改豆瓣首页最近最受迎接的书评的规则,阿北的原始代码里,没有用任何高深的数学知识,就用一个很简朴的公式,然则他谁人公式内里的那些参数,“若是不跟他聊,你就看不懂。”


耿新跃评价阿北:思索问题的抽象条理对照高。他记得自己第一次组团队时,曾和阿北讨论招人问题,他问:若是要从应届生里招产物司理的苗子,学什么专业的人会让你以为最有可能是个好产物司理?阿北“异常绝不犹疑”地答,学物理的。在阿北看来,学计算机科学的人想问题很容易想得太详细,学数学的又太抽象,而物理则正好在这两门科学之间。


阿北16岁那年获得天下物理竞赛第一名,被保送到清华大学物理系。念书时,阿北留了一头长发,看上去“异常文艺”,喜欢手艺,还自己组装过无线电台。从清华结业后,阿北在美国加州大学一直读到拿了物理学博士,同门先辈里有好几位诺贝尔奖获得者。人生第一份事情是在IBM担任照料科学家。


现实事情中,阿北和大部门员工之间会有对照大的gap。阿北的办公室只有一套简朴的桌椅,一排架子,对照空旷。陈爽是一个爱思索、对天下有许多考察的人,但回忆起豆瓣的履历,她照样认可和阿北的许多讨论“总是会获得异常多发自内心的开心,或在讨论中被滋养”。她告诉我,在豆瓣一个经常出现的场景是:阿北的办公室里站了一排人一起讨论问题,“只有一两个可以和他对话”。


“就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面。”她说。只不过,许多人虽然听不懂,但照样会被吸引,“阿北照样很有魅力的人,不是喋喋不休的那种。”她说。



创始人很大程度上决议了一家公司的气质。从一最先,豆瓣的气质就像一个早被埋好的种子,随着时间的推进,它逐渐显化为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样子:对照文艺、狷介、理想主义。


好比,豆瓣是最早使用Python语言的互联网产物。选择一门语言意味着选择一个社区。2005年前后,全天下大多数程序员都在使用Java、C 。Python在那时异常小众、时髦,热爱Python的程序员也被以为“具有一定的审美修养”和“手艺格调”。另一个精英感的体现是:一直到前20几号工号,入职豆瓣的早期员工所有结业于清华北大。人人都对照“不世俗化”、“理想主义”、“不反智”,刘潇形容那波人“看着就挺不一样,是对社会、对整个群体能发生直接影响的人”,他说,“他们是真的抱着改变天下的理想来的”。


阿北给公司选择第一个办公地址绕开了中关村、五道口这些互联网胜地,他选了798四周的零一商务楼,统一层另有一个机构,叫“是非画室”,那儿的艺术生们总是由于洗濯画材而把公共卫生间搞得“四处都是水”。


在豆瓣内部,员工们很少聊增进、数据、收益、指标这些话题。他们更体贴文学、艺术、社科、哲学,体贴人类的运气、思索人的本质。刘潇记得,有一个同事刚入职时,桌上放了一本贡布里希的《艺术的故事》,另一个同事正好经由,瞟了一眼封面,说XX版本实在更好。“这种事情,在以前的公司简直想都不要想。”那同事感伤,而在豆瓣,“可能一半以上的员工对这个都有观点”。


许多早期员工在面试时都被阿北问过一个问题:若何估算北京市有若干辆出租车。这个有点“脑筋急转弯”的问题曾获得许多有缔造性的谜底。也帮他找到许多有想法、有性格的人。在豆瓣,不管是什么岗位,人人都有很好的阅读素养和智识水平,另有人热爱音乐、组乐队攒演出、有人喜欢看展、有的是资深的戏剧兴趣者。早期公司还定期搞Happy Day,工程师们下了班后凑在一起,曾经的一个娱乐项目是:在一小时内组装一台3D打印机。


陈爽形容豆瓣作为团队给人的感受更像是一个学校。她甚至以为,豆瓣作为一个“班团体”比她之前二十几年待过的任何班团体都要好:周围都是和你异常像的人、异常自我、很社恐、都很有自己的想法,对照有趣,相互尊重、愿意交流;人人虽然各不相同,然则在一起异常开心,会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些人。“豆瓣完全相符我所有对一个团体的人的美妙的想象。”她说。


刘潇记得,刚入职没稀奇长时间,阿北曾拉着五六个产物的同砚出去用饭,饭桌上,有同事问:“阿北,若是不做豆瓣,你会做什么?”


阿北:“我可能会研究社会学。”


“你知道那种心情”,刘潇说,“其余老板都会说我会去做投资,我会做一个什么其余产物,就很CEO那种,追求商业上的乐成。他兴趣完全不在(商业)那儿。”


豆瓣历史上曾经搞过许多“先锋性”的产物试验。最着名的是2010年的阿尔法城。


阿尔法城的定位是一个虚拟数字社区,从几条街道最先,拥有相似兴趣的人群会自主群集、组织起来,从零最先确立一个社会形态。刚最先,阿尔法城吸引很大一批用户。但一段时间后,随着给吸引邻人、命名街道、投票等义务完成后,人人逐步发现,在一个二次元的数字都会里没那么多事做。阿尔法城酿成了“废城”,在2015年正式下线。


许多以为阿尔法城是阿北搞的一场“线上社会学试验”。刘潇以为,阿北是更喜欢去考察整个事情发生的历程。


阿尔法城在内部立项时,并没有遭到“强烈否决”,前产物部门员工罗亚说,“人人心里实在是有疑惑的,就以为你这个走得是不是太先锋了”。但这是一个“已经超出了人人的判断和认知局限”的问题,最后人人选择信赖阿北。 




阿北在他感兴趣的领域有敏锐的嗅觉。


早在07年之前,阿北就意识到推荐算法和个性化推荐将成为产物的焦点。豆瓣的第二个工程师就是算法工程师,“这是一个异常超前的想法”耿新跃说。推荐算法成为豆瓣的焦点竞争力。豆瓣FM团队在和网易云音乐或QQ音乐谈互助时,聊到手艺,“他们都异常羡慕”耿新跃说,“甚至许多竞争对手去偷偷爬我们的数据,模拟我们的推荐效果。”


2010年前后,豆瓣内部在做虚拟钱币,罗亚印象深刻地记得,阿北曾经往群里发了一条链接,“那是比特币的原始论文”。


早在2010年,阿北就曾经和keso讨论过豆瓣的移动互联网化。那时,阿北对未来很期待。他和keso说,豆瓣的前五年,用户越来越分化,他一直要去处置若何分配每个功效和栏目的问题,“现在好了,移动互联网一来,我专门给你做一个小组、做一个影戏,不就完了嘛!”阿北说。他设想在未来,每个APP壮大起来后,专门找一个懂音乐的人来做音乐的CEO,找一个懂出书的来管念书。


“他想得挺理想的,以为移动互联网稀奇好,头大的事儿逐步都没有了。”keso说,“但没想到后面更让人头大”。


这个想法虽然在逻辑上没有破绽,但keso隐约以为“有点新鲜”:豆瓣各个功效划分自力后,原本的品牌就弱化了。谁人年月整个市场都在摸着石头过河。许多人以为移动互联网就是从电脑到手机的一场大型搬运。


豆瓣同时做十几个APP,气力过于涣散,用现在的话说:中台能力跟不上。而整个市场也最先意识到要做成“超级APP”,包罗阿里、腾讯在内的公司都快速转型,“很好地顺应了转变”,keso说,这是老牌互联网公司之所以能继续保持优势的要害。


而阿北选择了继续坚持。以刘潇对阿北的领会,他判断阿北的心态履历了三个阶段:人人以为我错了;我以为我可能错了,我要再试试;我认可我错了。“然则人人都以为我错了的时刻,人人已经变了。”刘潇说。


2014年豆瓣年会上,阿北向同事们认可:豆瓣在移动互联网上错失了三年。他们要把一堆APP合成一个。


那时,类似豆瓣小组,团队内许多人希望保留一到两个生长很不错的、呈上升势头的产物继续生长空间。而简朴直白的硬合并,还存在许多融合的问题。


但阿北很坚持。为了这事儿,刘潇没少跟他谈判,还“拍了两次桌子”。


可每一次,阿北在劈面一直显示得异常镇静、清淡。


着实没办法了,最后一次僵持,刘潇说:“迁徙过来可能会流失1/3用户。”他想吓唬他。


“一半我都接受。”照样那副清淡的口吻。“我已经决议了。”


“显著是不计价值。”刘潇评价。去职时,他又一次和阿北复盘这个决议,他很直接地跟阿北说:“你那时就是一个异常守旧的姿态,损失许多可能性,而保留更多可能性,这不是你原来最喜欢做的事情吗?”


听了这些评价的阿北照样那副镇静的样子,看不出任何波涛。


罗亚以为,豆瓣可能就不是一个属于移动移动互联网的产物。它有特点,但不够正确。他告诉我,豆瓣在整适时面临一个异常严重而又难以回覆的问题:豆瓣是用来干嘛的?他说,“若是回覆不了,那你怎么说服更多的手机用户下载你?”


罗亚的逻辑思维能力很强,也对照跳跃、抽象,是“一堆人中能和阿北对话”的谁人。内部经由几回讨论后,拿出的谜底是:兴趣社区。“这是在强行回覆,实在还不够彻底。”但谁又说不出那里纰谬,“当你做错事时,就会有这种感受。”他说。


罗亚曾经试过再次跟阿北谈判这个话题,但阿北的反映,“既没有强烈的一定也没有强烈的否认,也看不出他有稀奇强的积极性想要去解决”。他留心考察过,公司里另有几个意识到纰谬了的人,然则“谁也没有勇气、底气去推一把”。


于是,许多问题最先像黄豆一样,一颗一颗蹦出来。


2013、14年,豆瓣影戏团队负责人黄福建去职,加入微票,团队里一些人也相继脱离;豆瓣原广告团队leader黄亮和整个团队决议从豆瓣分拆出去,成为自力子公司。那是豆瓣有史以来最动荡的一个时期,前前后后,大概有快要一半的员工去职,公司从500多人酿成了300多人。


2014年,豆瓣内部第一次有了明确的活跃度目的,整个公司第一次为了一个数字而起劲。谁人数字定得“也并没有异常难,不会说把每小我私家都压死”,罗亚说,“也就是油门踩到1/3”。



那一段时间,阿北变得很消沉。他还在顽强地做新的产物实验。


阿北曾经抽调十几个焦点产物去做新的社区,现在向媒体复盘,刘潇都以为,“连名字是什么都不主要”。由于它完全就是另一个豆瓣,“只不过换了一种表达”,让整个外部形态看上去不一样。而阿北在上面投入伟大精神,很消耗,他不止一次在公司里说:“这是我最后一个产物”。


那时豆瓣全站给谁人项目倒流,怎么也导不已往。市场环境已经变了。巨头和后起之秀们最先疯狂砸钱,铺渠道,高薪挖走一批一批年轻优异的人才,豆瓣的对照优势被逐渐抹平。如果起步时间能更早些,或者更聚焦更有刻意,效果或许会不一样。而阿北既做不到破釜沉舟,整个高管团队又缺乏一个对商业基础设施的认知。


豆瓣的领地被一点点支解。音乐版权竞争最猛烈的时刻,豆瓣被QQ音乐和网易云音乐抢掉份额。市面上提供给用户的选择也越来越多,社交网络、社区产物越来越多、越来越细分,一小我私家的表达可以找到林林总总的出口,许多用户也脱离了豆瓣。


内部人也意识到豆瓣在变得边缘化。


有的去职员工曾经私下找过在头条事情的同伙,拉拢头条收购豆瓣。事实上,张一鸣还真的曾经和阿北见过几回,聊收购的问题,阿北以为张一鸣“异常理性、执行力异常强”,张一鸣以为阿北“稀奇真实”。两小我私家对对方都有浏览之处,但收购并未杀青。


另有人劝阿北应该找一个COO,帮他治理公司。他和投资人见过一些人,但都不合适。一位熟悉豆瓣的行业人士剖析,要做豆瓣,不能找纯商业的人;纯人文情怀的人,也没戏。前员工们也以为这件事情在变得越来越难,首先,找到一个能平衡商业和情怀、而且相符阿北要求的人是最难的;第二,假设真的找到了这样一小我私家,现在的豆瓣对他来说还足够有吸引力吗?


刘潇以为,阿北一直在找一个“90分的人”或者“90分的谜底”。有内部员工曾经直接劝说阿北,“你从小到大只得100分、永远是第一名。然则这个现实天下,许多器械是通过6、70分拼装出来的。”阿北听了,照样缄默。


这是他性格里的另一个弱点:他会回避矛盾,会不果断。一个棘手的问题推到阿北这儿,必须要他给判断,阿北就不回微信,不给deadline,或者说“我想一想,你们再商议一下”,“最后一拖就拖没了,或者下面的人商议商议,自己就给它抹平了。”刘潇说。


“反直觉的器械许多。”罗亚说。他曾经稀奇困扰,为什么豆瓣会是这个状态:看上去既不在意商业规模,也不在意用户体量。厥后,他想到的谜底是:或许,就像“水木清华”,它是一个组织,巧合地有一个网站,然后有一个APP。也或许,这就是阿北给自己造的一个“玩具”。


“豆瓣就不是一家公司。”他抛出这个结论。



豆瓣就不是一家公司。若是确立起这个条件,你会发现许多事情都顺了。


阿北曾经告诉过keso,在他一小我私家做豆瓣那年,第一个投资人来找他时,他跟投资人说,我不想要钱,我想把豆瓣注册成公益组织。投资人说,你去领会一下海内的公益组织。阿北这才知道从政策到商业模式,对公益组织都有许多要求和限制,在这个不现实的设想破灭后,豆瓣才正好地成为一家公司。


已往十五年里,豆瓣曾经是许多人想要送钱的标的物。曾有一位资产规模很大的跨国PE几回求keso先容阿北给他熟悉。三小我私家碰头聊,PE跟阿北讲,豆瓣不要上市了,这笔钱我给你,你就像上市一样,“该干嘛干嘛,把规模做得更大就完了”。阿北没有显示出什么抗拒感,但也没有说许多话,“显著就是兴趣不大”。


对于这位多年相处的老同伙,keso对阿北的明白是:他更喜欢去缔造和打磨一个产物。有时刻他可能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感受,也因此给人感受似乎还挺年轻的。”


这种无邪、年轻也普遍存在于豆瓣员工身上。陈爽去职后到了一家更商业化的公司里,有一次,她碰着一个问题没怎么想清晰,希望跟老板讨论一下,但讨论两次后,感受到“老板并不是那么兴致高昂”,她回去反思,“我照样太无邪了”她想,“老板付钱给你是让你干活,让你给我解决方法的,不是跟你泛论你的想法你的理想的。”刘潇也倾向于建议准备去职的同砚到离钱近一点的公司,离活色生香的器械更近一点,可能对未来职业生长更好。


阿北可能失踪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逐步放弃了自己在产物上的偏执。他自动和员工们说,豆瓣许多产物方法论上的坚持,有一些理念是他自己的坚持,以后可以不用非得去根据这个严格地来。若是能证实一个设计是有原理的,就OK了。


现在,挚信资本是豆瓣唯一的投资方。挚信投过许多看上去不赚钱但对于这个时代的精神文化生涯很主要的项目,他们和阿北似乎杀青共识:就让豆瓣以一种保持相对文化人的尊严活在中文互联网天下里。


现在的豆瓣大部门照样对照相符阿北想要的样子,它不去刺激用户、扔广告,用户在内里也对照自若、自在。那位熟悉阿北的投资人说,“豆瓣就像是一个对照自然温润的邻里,是一个社会里一个自然的存在。”


把时针徐徐拨回到15年前。阿北那时还没有立室,一小我私家生涯在北京。他已经35岁,第一次创业刚刚失败,他想要重新做点什么。他喜欢念书、旅行、音乐,他走过许多地方,有许多想法和感受,他想缔造一个地方,把它们分享出来。他打开电脑,把那些想法酿成一行行代码。一小我私家在家里事情太伶仃了,他就带着电脑在豆瓣胡同四周的星巴克坐坐。这个都会里林林总总的陌生人从他的身边经由,而他的电脑上,一个远大而缤纷的天下正在制作天生。


2005年3月6日,豆瓣上线的第一天,阿北的心情就像“初为人父者听到自己的孩子第一声嚎哭时”那样,既忐忑、又不安、又兴奋。他一直盯着屏幕,不停刷新,刷新,一直刷到第二天天亮。这个在他脑子里憋了半年的器械竟然有人用了!“而且竟然能对人有用!”


在阿北的纪念豆瓣一周年的博客里,谁人瞬间的幸福险些溢出屏幕。


(部门采访工具为假名)


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晚点(ID:postlate),作者:姚胤米,编辑:宋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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