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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宇娱乐官网_当《红楼梦》走进课堂,她们谈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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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附中人Further(ID:bjsdfz_Further),采访:赵正阳、刘雨涵,撰文: 赵正阳,摄影:党紫萱,编辑:孟令彤,题图由作者拍摄


星期二下昼第三节课,北京师大附中高一 2 班课堂内,先生王丹宁站在讲台上,死后的黑板上有两个用英文写出的女性主义作家的名字。她稍事停留,清了清嗓子,手指向旁边的投影。白色靠山的幻灯片上打着几行黑体字:“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这是《红楼梦》中薛宝钗作的诗,先生讲道。



坐在第一排的男生把眼镜抬高架在鼻梁上,试图跟上先生授课的节奏,而他死后的许多同砚都缄默地低垂着头。每周二下昼是附中高一年级牢固的选修课时间。每个学生都要在学期初为自己选择一门课程,可供选择的包罗与学科直接相关的数学、物理、化学竞赛,传统的学生公司、模拟联合国,也有完全为培育兴趣爱好的美剧浏览、素描技法、电钢琴演奏等。


王丹宁先生的这门选修课名为《〈红楼梦〉女性人物赏析和跨文化视角下的女性观》,是本学期 27 门选修课里名称最长的,也是第一次泛起在选课列内外的课程。



满纸荒唐言 


毫无疑问,《红楼梦》是举世公认的中国古典小说之巅。自其问世至今 200 余年来,围绕它而生的争议、解读与谈论从未停歇。王丹宁小学时就读过《红楼梦》,不外只读了前五回便没再继续。初中时读到前十回又放下,高中学文后也只读到前二十回左右,上大学后才完整阅读全书,但也大多是被故事情节吸引,不敢说懂。相较于自己从小到大最爱的《水浒传》,她以为《红楼梦》的可读性着实是弱了些。一种撒播甚广的说法是:幼年不懂《红楼梦》,读懂已是梦中人。而自四年前起,《红楼梦》却成为了摆在北京 6 万高考少年眼前的必修课。


2017 年 1 月 11 日,北京教育考试院向媒体证实《红楼梦》将被写入往后北京高考考试说明,并对此注释为“施展经典阅读潜移默化的作用,让学生形成准确的价值观”。一位语文先生向我回忆,得知这一新闻时最直接的感受是挺激进的,“没想过会这样”。


另一位先生以为:让全体中学生都读一本名著自己就是一个值得商讨的行为,“一旦进高考,就有许多功利性的器械”,“原本挺美妙的器械就容易酿成不美妙的”。那时,王丹宁照样伦敦大学学院的一名研究生,她并不太清晰《红楼梦》已经成为高考内容。而当她真正走入中学校园成为一名高中语文先生后,才发现这本名著已经变得云云主要。


现在,险些每个高中生手中都有一本《红楼梦》。有关《红楼梦》的习题最先泛起在大大小小的语文考试中。不外,考试说明中并未规定要考察的《红楼梦》版本。一位同砚在考前划重点时才发现自己手里的《红楼梦》是残本,没有先生说的考试要点。



对大部门同砚而言,这本名著的阅读难度是显而易见的。在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宣布的“死活读不下去前十名作品”中,《红楼梦》高居榜首。直到其进入高考四年后的今日,在一份对附中高一年级学生的问卷调查中,依然有 60% 的同砚示意不喜欢读《红楼梦》,理由包罗“情节庞大”“人物过多”“和生涯没什么联系”。 而作为语文先生,必须在短时间内制订出响应的教学方法以应对考试风向的转变。


附中语文教研组专门设立了阅读课供学生阅读高考必考名著,高二年级也有关于《红楼梦》的选修课,先生们制订了响应的练习册和习题,有的班级还会在天天早读时专门请同砚解说《红楼梦》。 在高一年级名著导读习题册中,《红楼梦》的内容按章回数被分为 10 个部门。


每个部门的习题包罗情节、判词及人物特点等,题型分为填空、选择和简答,选取的情节也基本和重点情节一致。这本练习册中的许多问题都市泛起在月考等考试中,因此被同砚称作“考前定心丸”,但也由于问题太过仔细而被许多学生诟病。


不少同砚在谈到练习册时示意“不看谜底不会写”“除了抄谜底就是抄谜底”。语文教研组组长张洋先生也认可,这些问题的考察内容过于详细,许多细节着实并不会泛起在高考中,但“细枝末节”的内容是需要的,可以反向督促学生念书。包罗王丹宁在内,语文先生们都知道,学生在这个年数是很难读懂《红楼梦》的。


张洋先生已读过十余遍,在其列入高考局限后,为教学需要又重读了许多遍,也不敢说自己懂了。王丹宁也以为自己对《红楼梦》的文本内容不算烂熟于心,有时甚至不能分清哪个情节在哪个情节之前。于是在阅读课上,学生读《红楼梦》,她也一起读。“严格来说,它并不适合现在小孩读,由于里头太难了。”但在高考眼前,先生与学生都别无选择。



 一把辛酸泪 


十年前,附中语文组带高一年级学生整体观光了大观园。从那一年最先,直到 2018 年,学校每年都市组织学生去大观园观光。为了准备相关流动,张洋先生还记得先生们在谋划“按图寻景”的流动时,专门去了五六次大观园,拍摄一些网上搜不到的景观来增添竞赛的难度。


那时,学生们在沁芳亭开展知识竞赛,有同砚提早就报名了为竞赛出题和写卡片的事情。厥后,先生还放置了每个班牢固的位置,学生们凭据班级所在的位置朗读《红楼梦》相关选段,或演出相关的故事情节。前几届的学生们还在大观园的戏台上演出了课本剧《黛玉进府》和《宝玉挨打》。张洋先生记得,那时台上台下的气氛十分热烈:“尤其是开打那一段,稀奇热闹”。剧中另有几个略显反面的小人物,一出场就很出彩。许多学生盼望获得出演课本剧的机遇。


为了站在大观园的戏台上,纵然是自毁形象的角色也备受迎接。那时介入海选的同砚异常多,“尤其是女生,都想演黛玉”。那时,《红楼梦》还没被写入高考考纲,也不要求学生举行全本阅读。直到今日,昔时介入流动的先生已看过几届学生演出《红楼梦》的课本剧,仍以为那次的角色演绎最经典,他们也以为那一届学生对大观园相关的知识确实印象深刻。


十年已往,《红楼梦》成为高考必考书目,各学校都最先重视起来,与《红楼梦》相关的选修课和习题册蔚然成风,甚至泛起了专门针对高考的名著补习班。区里开教研会也提出要行使好大观园这一自然的教学资源。而当先生们再次和学生们提起观光大观园的设计时,同砚们却表达着无奈:“为了考试去的,去了也不会以为在观光。”


2019 年,研究生结业的王丹宁进入附中,成为一名高中语文先生。她将自己界说为“自由施展派”和“很佛系的人”,以为自己与照本宣科的先生差别。高考报自愿时,她没有思量就业偏向,申请研究生的时刻也抱着“上得了就上,上不了就不继续”的态度。她不会在课上根据纲领和问题逐个来讲,甚至最初来附中试讲时都没有做过多准备,“就在那节课上自由施展”。


张洋先生对她的试讲印象很深,没有 PPT ,甚至连课本都不用,只是拿着自己印的学案侃侃而谈。“之以是那天一眼就看上她了,就是由于她稀奇有个性,稀奇有想法。”她期待王丹宁日后能成为一个独树一帜的语文先生。


王丹宁先生


2020 年 7 月,在接到语文教研组要开设选修课的义务后,王丹宁先提交了关于四大名著撒播本的选题——这是与她本科结业论文有关的问题。然而,因该主题过于远大而被否决。于是,她将课程聚焦在高考必考的《红楼梦》上,她心想这样大概会更容易吸引学生。


在伦敦大学学院攻读比较文学硕士学位时,王丹宁的结业论文以明清弹词小说与中国传统女性生计方式为主题,并在其中引用了《红楼梦》桥段加以陈述。“我能给外国人讲明了中国传统女性的生计方式,也要给孩子们讲一下,我们中国女性在外国人眼里欠好被明白的生计方式。”


那时,王丹宁本想研究《水浒传》,导师推荐她从男性主义的气质( masculinity )入手。然而读过许多书后,王丹宁发现中国古代男性形象异常单一,“永远没有女性来的有意思”。在研究中国古代的男性气质时,她发现女扮男装的征象一再泛起,本想从男权角度解读这种“女性的非人格”,却发现行不通,最终改为研究女性主义。


通常里,王丹宁的学生也发现先生在课上总是喜欢连系时势,私下在同伙圈里也常转发与性别议题相关的内容。几个月前,她就转发过一张把男性形象标为“专业观众”,女性形象标为“通俗观众”的海报,并配文“这是赤裸裸的刻板印象”和一个“生气”的脸色。 但她强调自己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女权者”。


“女性主义”和“女权主义”是“feminism”的差别翻译。王丹宁以为,人文学科更偏向使用前者,意在强调男女在气质层面的特点,而不是社会职位及权力层面的差别。回忆自己的生涯,王丹宁也以为自己似乎没有遇到尖锐的性别问题,就职时没有被歧视,自己的家庭和男友也没有对自己施压,对于女性权力问题的关注险些都来自于书籍和新闻。这些信息让她以为自己身上有某种“幸存者愧疚”,她以为正是由于自己没有蒙受不公正,以是更需要去明白并声援性别歧视的受害者,“她们会允许自己再受苦,我们不能允许。” 


某种程度上,她以为附中的学生也是这样的“幸存者”。比起性别看法更刻板的区域,附中学生在校园内及日后遇到不同等、不公正待遇的概率要低不少。正因云云,她更希望学生们作为“旁观者”,不能冷眼旁观,而要以为这件事“有所谓”,要有同理心。她希望能把这种同理心随同考试必考的《红楼梦》内容一起“送服”给学生,再不停地内化,贯串在学生的生涯之中。


高一语文备课组组长俞珺先生在听完王丹宁的陈述之后,很支持这个想法,还提议在课程中加入可以互动的流动,好比组织一些与女性主义相关的议题争执,像《奇葩说》那样。就这样,这门《〈红楼梦〉女性人物赏析和跨文化视角下的女性观》选修课诞生了。


为利便学生自主选课,每位选修课先生都要在开学前准备一支先容自己课程的视频。王丹宁自己在家中搞定了这个视频,同样没有 PPT ,只是一个人嘹亮地对着摄像头先容:“这门课它主要的起点是高考近年来对于《红楼梦》的考察”“照样辅助同砚们考试为主”“除此之外,我们还会加一点点稍微专业的文学学术的训练”……




她并没有在视频中注释什么是女性主义。在她的预想中,选这门课的应该是对女性主义和文学感兴趣的、读过《红楼梦》的女生。开课前一周,学校发来选课名单,共 20 位学生选择了这门课程。第一次走进课堂,她惊讶地发现班里居然有 4 位男生。


课上的女生张孟晗记得,先生走进课堂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确实没有想到会有男生来。”她预想这些男生会不会是误会了女性主义,以为这里是要讲女权,想来抬杠。在她的想法中,女性主义和《红楼梦》都是女性更会关注的器械。尤其是女性主义,她以为这和男生“完全无关”。她问他们为什么要选这门课,男生们坦言主要目的就是为高考提分。


课上的其他学生也绝不掩饰自己对提分的盼望:“这么一个课程,能让我在考试上提分,还可以去赏析,就想去了。”王丹宁以为这也没什么欠好的,“一个小孩儿愿意提分,这是先生最愿意听到的事情”。她也信赖自己一定可以辅助学生们提分,因北京高考对《红楼梦》的考察并不仅限于文本,更主要的是考生要有自己的看法和体会。


2017 年考的是用一种花比喻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香菱中随便一人并简要陈述理由;2018 年考的是选择一个既可悲又可叹的人物,简述人物形象;2019 年要写一首诗或一段抒情文字赞美《红楼梦》中一位“心清如水”的人。


在王丹宁看来,她的课在某种程度上肯定能帮到学生,让学生对名著中的人物、情节加倍熟悉,考试时看到能不生疏、不张皇。若是能将课堂上先生的只言片语记着,也可以用到自己的答题中。但与此同时,她也希望能“夹带一点私货”,向学生们先容与女性主义相关的内容,并让他们明白这种头脑。



 都云作者痴 


杨家润是这门课上少有的男生之一,王丹宁对他印象深刻。他总坐在课堂的最前排,在课堂上比其他人都要专注。当她讲到一些文学名词,杨家润经常会进一步去查,还会对书中的情节吐槽。王丹宁很浏览他的共情能力:学语文首先就要嗨起来,你瞥见贾宝玉挨打,你就以为好玩,你就以为谁欠抽、欠揍,你得跟他交互起来。


只有这样积极介入,才能让学生和书籍发生互动,从而带来进一步的明白。刚开课的那段时间,不只是杨家润一个人,全班的课堂气氛都不错。


王丹宁依旧很少使用 PPT ,纵然有也是最简朴的白底黑字。她也没有设计像其他一些课程一样准备学案和练习题,她以为上选修课就应该轻松愉快,“练题以后会练许多,没有需要现在练”。课程在王丹宁预想的轨道上按部就班地推进,“私货”也夹杂了不少。她不止一次向学生强调《红楼梦》的头脑前卫性——一个男性文人试着形貌女性,并体现出一种“女儿崇敬论”。


书中的女性角色不再是刻板的一种形象,而是具有差别的人格和气质,有的甚至还体现出了男性气质和现代女性头脑,这在文学史上是有重大意义的。张孟晗记得在前几节课上,先生一直强调贾宝玉的女性气质和王熙凤的男性气质,导致她厥后再看到这两个人的名字都形成了条件反射。


学生们的反馈给了王丹宁足够的信心。当她提问某个人物事宜的前因后果时,课上的学生都能说得很清晰,尤其是女生们。王丹宁以为这些学生有能力吸收她讲述的信息,她有些期待:经由阅读后,同砚们会在未来形成怎样的世界观。她最先在课堂上引入最最先预设的主题:用比较文学的思绪,把《红楼梦》和《呼啸山庄》等外国名著举行对比,把林黛玉和凯瑟琳对比。她还在课堂上提到自己在硕士论文中研究的“女扮男装”观点:从中国古典文学窥探中国古代,从来没有真女人走出闺阁,反而是许多非凡的女性会有变为男子的愿望,通过隐匿女性身份的方式进入社会。在她看来,《红楼梦》的一大闪光点便在于它的叙述是建立在真正的女性前提下的,没有私见。


学生杨家润


课程连续了几周,慢慢地,学生们最先变得缄默起来。谈话数目削减,课堂也最先逐渐冷场。在学生眼中,随着课堂知识深入,越来越感应许多器械“都很生疏”。王丹宁也发现,这门课上的许多学生并没有把《红楼梦》看完,她必须先给人人科普故事情节。


事实确实云云,在对附中高一学生举行的问卷调查中,90% 的同砚每周阅读《红楼梦》的时间不到一小时,50% 的学生在上高中之后才最先读《红楼梦》。包罗这门课上最认真的学生杨家润也认可,自己是开学后才读的《红楼梦》,还没有读过太多回。


王丹宁感应推进课程的障碍越来越多。她曾在一堂课中讲道:林黛玉是一个自由的女性,而学生却不明了这自由体现在那里。有学生以为林黛玉连经济都不自由,谈不上自由。王丹宁试图和学生注释这种自由是林黛玉追求个性的前卫头脑所给予她的自由,并不是物质上的自由。 


她讲道贾宝玉现实上是一个对女性不友好的“巨婴”,学生们既不明了贾宝玉为什么对女性不友好,也不明了和他们一样大的这位少年为什么是巨婴。王丹宁注释说:贾宝玉和身边的女性只是玩耍,不是同等交流,这些女性的人生都是围绕着贾宝玉睁开的,都是为了他而服务的。学生们反驳说贾宝玉能以同伙的角度看待黛玉、宝钗,她却告诉学生们:两者之间“看待”的关系,自己就是“基于不同等职位”的一种关系。


贾宝玉作为男性角色,作为众人恋慕的工具,职位是显著高于众人的。她试图通过比喻给学生们注释:“大观园就是子宫,贾宝玉就是胚胎,其他人都是这个胚胎发育过程中的牺牲品。”


然而这样的比喻学生们也没有记着,在我问起这节课的时刻,有人说:考试不会考贾宝玉为什么是“巨婴”,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又好比,在讲“黛玉葬花”时,王丹宁说宝玉看黛玉葬花,是一种对殒命的直面。但学生不明了作甚“对殒命的直面”,他们没有看完全书,不知道宝玉最后的了局,也意识不到整个大观园的陷落,不明白“大观园里每个人都要死”。


在对黛玉和宝钗两人举行对比时,学生以为二者无论是身世照样靠山,各个方面都差不多,属于统一类人。而王丹宁希望学生们通过宝玉看待两人的态度来举行明白,借助第三人来区分这二者的差别,但学生们以为都差不多,并没有感觉到显著的区别。有些同砚最先在课上打起瞌睡或打开其他学科的作业。


王丹宁先生对我说,从同砚们的反映来看,自己这门课似乎变得确实挺无聊的。 她以为这是由于《红楼梦》里的内容离现代人的现实生涯太远,学生们并不能将自己生涯中的现实事例带入故事中思索。对于生涯在新时代的学生而言,想让他们领会封建时代女性的生计逆境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挑战,而把原理抽象化,迁移到社会的现在和未来只会更难。


学生张孟晗告诉我,虽然自己愿意关注和女性有关的社会问题,但《红楼梦》中的情节离新闻报道的内容都很远,许多器械对于坐在课堂中的同砚们太过生疏,“我没履历过那是什么。”



 谁解其中味 


一次课上,王丹宁讲到女性的运气往往受许多因素影响,婚姻、宗法等等。《红楼梦》是发生在一个宗族家庭内部的故事,而家庭最焦点的流动之一就是用饭。以是研究他们吃过哪些饭,吃了什么,谁敬给谁吃,谁采买的食物,花了若干钱,谁出的钱,都能看出差别女性人物的职位。随后,她带学生们梳理了这些书中的宴饮文化。


出乎意料地,学生们评价这节课稀奇好玩。有学生向我回忆这节课:“我到现在还记得她们吃一顿饭若干钱,吃了若干菜,另有黛玉坐在了贾母左手边。”这成为自王丹宁开课以来,同砚们公认印象最深的一节课,甚至另有感兴趣的同砚把讲过的菜名和菜谱全都查了一遍。这样的效果是王丹宁没想到的。早先,这并不是她设置的一个重点议题,这部门内容在她原定的课程放置中也没有泛起。她只计划把这些内容穿插在一个大主题中,起到调治作用,没想到真的调治到了人人。


她最先意识到,面临现在的学生,先生首先要转变自己的教学方式,不能一味贯注,而需要做些新的实验重新引发学生们对名著的兴趣。她原本想过爽性“一意孤行”,就按自己准备的内容讲完就好,但在那节课之后,她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她希望能让更多学生回到课堂,重新聚焦在这门课和这本名著上。为此,她放弃了一部门早已准备好的学术内容,


只管这些内容大多是从近几十年来的《红楼梦学刊》中甄选的,极具学术价值的议题。她也不再拿一些学生们基本没看过的名著举行比较文学式的对比,不让同砚们为这些生疏而学术的知识感应疑心。她最先加倍专注于《红楼梦》自己,好比在课上放一些《红楼梦》电视剧的片断,而且是开了弹幕的。她希望让学生们领会现在的观众是怎么明白《红楼梦》的,他们在吐槽谁?哪个做法会引起众怒?人人都在关注谁?嗑哪一对 CP ?这一次实验乐成了。


每到放电视剧的时刻,纵然是原本低着头的学生也会认真旁观。王丹宁也走下讲台,在学生身边找了个空位坐下,一边和学生一起看,一边讲着电视剧对应的原著出处。在“誓绝鸳鸯偶”一回中,三个丫头坐在一起,弹幕上飘过一句“丫尔塔集会”。包罗王丹宁在内,每一个坐在课堂里的人都笑了。从那之后,有学生选择在放电视剧时坐在一起,讨论电视剧中内容和一些着名 CP 。


每当有这些 CP 泛起的桥段,总会有一小阵骚动。王丹宁不以为电视剧和文学作品二者之间是冲突的,然则,她以为时代的提高会使影音挑战文字。学生们会更喜欢详细的影像而不是书籍,《红楼梦》也需要让影像和书籍“互证”,和时代接轨。她将选修课的结课作业定为给《红楼梦》中的女性角色写“同人文”[1] 。


虽然自己并不经常看同人文,但她以为对于现在的学生而言,急需一个轻松的学习方式。她希望借此解放学生的头脑,把《红楼梦》中的女性人物举行相符时代的再创作,“这种写作比练习册是要轻松许多的”。无论是把林黛玉与《哈利·波特》中的伏地魔组合成“伏黛”CP,照样让史湘云去外洋念书,或是让林黛玉穿越成现代都市的女性,也都能体现这门课最初的主旨——跨文化和女性观。


“学语文的一切的价值都在这里。”学期过半后,王丹宁这样对我说。学习语文并不能让人封神封圣,也不会有人由于多背了两遍《琵琶行》而完成他的 KPI 。语文学科的大部门学术知识“都是无意义且与我们无关的”,“真正与我们有关的都是我们自己的生涯”。



更现实一点,为学生提分的目的也完成得不错。经常有学生对她说这次考试考的《红楼梦》太简朴,都讲过,王丹宁以为很欣慰。虽然一度感应现实与理想有所误差,但从效果上看,学生们提高了分数,坦荡了视野,已经算杀青预期了。


至于女性主义——“我们空谈一些这些理论,我在这儿谈女性主义,你以为它有什么意义,它没有什么意义。然则我若是让他们这段时间接触了《红楼梦》,领会了(《红楼梦》),会增强他们的自信心,他知道我上过这个课。”学生们会不会记得并接纳课上的女性主义头脑,这不是一堂课就能决议的,而是由日后的生涯和履历影响的。她期待学生们在未来可以给她一些反馈,无论是成为一名“女权者”,照样遇到可以“息争”的男性,她以为都是很自然的情形。


现在,她更希望自己课上的学生能在往后的人生中记得每周这一个半小时与《红楼梦》相处的名贵时光。“若是他们能在生掷中的某一个时期,时刻想到这部书里的一个女性角色,能够为她的生涯作陪同,这就是我这个课的意义了。”从这个角度上看,“开这门的课的意义就比不开这门课意义大许多,有人来就比没人来要大许多。


至于谁来谁不来,这些器械都只是我们自己家内部的事情,可以再统筹,可以再商议,一切都好商议。然则《红楼梦》进入学生的生涯之中的这个事情是功德无量的事情。”


1 月 12 日是本学期最后一次选修课。王丹宁拿着笔记本电脑走进课堂,告诉学生们:“我们一起来看看交上来的作业。”有学生向我回忆起这最后一课,先生没有再讲《红楼梦》,也没有把同砚们写的“同人文”“意思意思就算了”,而是“像讲作文一样”,把所有人的作业放到一个文档里展示出来,一句一段地剖析了两节课。


那些结课作品里,探春为招安宋江远嫁梁山泊;贾宝玉成了雅典城邦贵族;薛宝钗重生后致力于拉拢林黛玉和贾宝玉的恋爱。备受王丹宁浏览的男生杨家润则把黛玉和宝钗放到了日本漫画《 LoveLive! 》的剧情里,让她们和原作中的人物一起组成了女子高中生偶像整体。王丹宁很喜欢这些富有创意的想象,她以为这些故事都体现出了同人文该有的要素,许多想法都“有模有样”。


惋惜的是,大多数学生只是上交了一份二三百字的半成品,只有开头和一些简朴的情节,有的还在文档后面写着“未完待续”。她以为学生们似乎并没有展现出对这种“业余写作”的兴趣,也或许是着实没有时间。那节课的最后,她没有对一学期课上讲过的内容举行总结,而是留给学生们一句话:“希望列位可以多动笔。”

高考要求之下,学生们需要在高一第一学期完成《红楼梦》全本阅读,下学期则需要去读其他考试书目。王丹宁也将不再继续开设这门《红楼梦》选修课,而是准备开设一门关于西方文学史的课程,对西方名著举行解说。


这也是她很早以前想开的一门课,她希望能给学生们拓展更多的文学知识,让学生在她的课上逐渐信赖文学的魅力——她信赖文学有塑造一个人的能力,如统一颗包着糖衣的药丸。药丸有着“甜滋滋的外表”,可内部是苦的,“等到越来越大的时刻再去反刍,你才会以为你懂了”。


她期望的中学语文课堂也是云云:让学生在小时刻记着一些完全不明白的器械,在人生的各个阶段不停再把它“吐出来嚼下去、吐出来嚼下去”,每次都能吸收到一些营养。从这个角度上看,她希望自己的课程是一部“未完待续的电视剧”。



[1]同人文可以是对某作品的改编、再创作,亦可以是完全原创。同人文的改编工具通常有动漫、游戏、漫画、小说、真人影视剧等。而在中国新文化运动时期,同人杂志大量泛起,如《新青年》、《语丝》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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