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嗅注：“内卷”是近一段时间以来的热词，商业、教育、就业，言必谈“内卷”，那么，在科技研发领域，该若何制止走向“内卷化”？本文泉源“科学网”，作者：李侠，上海交通大学科学史与科学文化研究院院长。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提出：要强化国家战略科技气力，提升企业技术创新能力，引发人才创新活力，完善科技创新体制机制。

为了实现这个宏伟目标，我们需要对当下科技界存在的问题有精准的领会，在此基础上才气真正做到有的放矢。

为此我们不妨借用内卷化这个观点工具来审阅一下中国科技界的现状，信赖会有许多差异的发现。

众所周知，2020年内卷化成为一个年度热词，它本是美国文化人类学家吉尔茨（Clifford Geertz，1926-2006）提出的一个观点。

根据吉尔茨的说法，所谓内卷化是指：一种社会或文化模式在某一生长阶段到达一种确定的形式后，便停滞不前或无法转化为另一种高级模式的征象。

通俗地说，就是看起来很热闹，实在没有实质性的提高，也就就是没有生长的繁荣。

1.教育环节内卷化的显示形式

为了系统地说明这个问题，我们不妨从科技界的上游到下游简朴梳理一下：教学（人才培养）、科研与功效产出，看看这些历程中都有哪些内卷化征象。

先从教学提及，教学历程原本就是一个知识通报的历程。它的结构是从教授者经由中介再到受众的历程，为了实现知识教授效果的提高，改造的路径大要有三个。

首先，从知识教授的源头最先，即提高师资的水平；其次，在末尾增添受众（学生）的求知热情，第三，改善知识流传的条件（硬件设施建设）。

这三条在已往的20年间险些都被各个高校轮转了一遍，时至今日，这种模式已成教育的尺度范式。然而，近年来兴起的五花八门的种种所谓教学改造模式，看似热闹，实则效果不明。

好比近年来颇受热捧的“翻转课堂”教学法，其焦点主旨是：将学习的决定权从西席转移给学生。

在这种教学模式下，课堂的宝贵时间，被学生用来与先生举行深层次互动，希望借此实现从齐一化走向个性化的学习，它的条件是学生们预先举行预习。

先岂论有若干学生能够做到事先预习，这种看似热闹的教学流动，表面上先生与学生是双赢的局势。实在，现实的输家却是学生，到最后他们会知道自己什么也没有学到。

学习自己就是违反人性的事情，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精神与脑力劳动，还不见得学得会。因此，从天性上看没有若干人热爱学习，在督导与贯注下被迫学习恰恰是对人类天性的一种停止与战胜。

自主学习只有到了学生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的时刻才会发生，否则他会被社会镌汰。到那个时刻再谈翻转课堂才是有用的，在基础知识学习阶段，搞翻转课堂就是娱乐至死的变体。

从这个意义上说，当下的许多所谓教学改造就是教育内卷化的显示形式。科学史上，那些科学大师没有经历过这些所谓的教学改造，但同样取得了伟大的成就。

2.科研环节内卷化的显示形式

再来看功效产出环节。以写文章为例，大凡在科技界事情过的人都知道，揭晓一篇文章各家期刊都有自己的文献标注花样，改起来异常繁琐，而且各家杂志还都不一样，每家杂志都以为自己在捍卫学术规范。

问题是功效的价值与文献的标注花样有关系吗？在不主要的环节上我们看似严谨、认真，实则是严重的内卷化，虚耗无数科研职员的宝贵时间。

学术界为何不能把文献的标注花样统一化呢？早在2000多年前秦始皇就知道，“书同文，车同轨”这种尺度化所具有的主要意义，我们今天怎么了？

再好比学术界对于影响因子、顶刊、引用等指标的太过追求，同样是内卷化的显示。期刊就是知识公布的载体，从什么时刻最先，我们把期刊与研究功效的主要性直接挂钩了呢，这不是现代版的买椟还珠吗？

在科研环节，这部分内卷化更为严重。

好比科研项目，管理部门往往把它分为青年项目、一样平常项目、重点项目与重大项目。它的分类依据理论上应该是按课题的难易水平来划分，现实的差异则是项目支持额度的差异，问题是项目的难易若何与金额的若干挂钩呢？

笔者曾与同伙私下里开顽笑说，不清扫未来将会泛起超级项目的可能性。当手段成为目的的时刻，内卷化已经获得了合法性，并成为一种异化的认可机制。

最后，看一下人才评价方面的内卷化。现在各种人才称呼已经多到没有人能够准确地知道我们到底有若干人才项目，横竖各种江河湖海山头都已经被征用了。

每一个称呼下都是一套重大的评价系统，先岂论申报者能否评上，一起填表下来已经昏天黑地，这对于人才发展与科研产出到底有多大意义呢？

笔者多年前曾提出科技界应该向体育界学习，各学科人才由各行业协会接纳天下排名制，执行动态调整，使激励机制时刻处于事情区间内。

这样既可以免去科研职员的无效忙碌，又可以净化学术界的学术民风。在大数据时代做到这点很容易，何须再搞那些虚耗精神与时间的内卷式申报呢？

3.科技系统内卷化的危害与破解路径

内卷化一旦形成，就会塑造自身的合法性，被人们无反思地接受下来，并嵌入到行动系统中而且很难改变。

因此，内卷化对于一个系统造成的损失是连续的，而且不易被觉察到，这才是其最恐怖的地方。

上述只是简朴罗列了一些科技界内卷化的征象，现实生活中另有许多内卷化征象，当下人们常说一句话就是：节奏越来越快，感受自己也越来越累，整天瞎忙却没有成效。这种普遍性群体感受是社会进入内卷化的显性化表征。

笔者曾提出一个假设：当一个系统规模足够大的时刻，它的启动速率较慢，然则一旦它启动了就会逐渐加速，而且越来越快，所有的人都将被迫加快速率，否则会被系统抛出去。

为了制止被抛出去，每个人都得加速，这又进一步加剧了系统的运转速率。就这样经由无数次的正反馈，这个系统就会以疯狂的速率加速运转起来，而且基本无法停下来。到那时人会越来越累。

从这个意义上说，大系统由于职员众多，自己就存在猛烈的竞争关系，应该让系统的激励机制适度降低，否则会导致系统和人都泛起问题；反之，小系统由于竞争性不足则需要加大激励强度。

对于我国的科技界来说，由于体量重大，资源增添的速率远远赶不上职员增添的速率，群体内的竞争愈发猛烈。

此时应该适度降低系统的激励强度，让整个科技生态系统恢复到正常生长状态。否则，在越来越快的转速下，一些人只好选择撤出，或者就剩下了没有意义的疲于奔命，究竟任何科研功效的产出都是需要时间来培育的。

人们经常指斥中国科技界浮躁，实在，所谓的浮躁不外是人们在体制严重内卷化靠山下为生计所举行的挣扎而已

若何破解科技界的内卷化呢？

首先，要领会内卷化的形成机制。在笔者看来，内卷化是一种规则范式在穷尽其生产力功效之后所呈现出的一种无差异吞噬或者淹没效应。

在原有的范式下，规则已经率先内卷化，变得无比仔细与繁琐。然则即便云云，也无法解决其自身遭遇到的问题，只有替换规则才会重新释放生长空间。

即便做不到这点，也要改变主要的游戏规则，这种分流作用同样会削弱原有规则内卷化的水平。好比最近两年国家多部委推出的“去五唯/去四唯”，只要该项规则能够真正落地，那么在科研功效产出上的内卷化就会大为缓解。

其次，内卷化的实质在于导致系统内所有区域都酿成高成本区域。这种环境会挤压/剥夺所有系统内个体的收益空间，使该系统成为一个产出/收益的穷困之地。

如果能开拓出一个新的低成本生长空间，那么原有规则的内卷化水平也会随之被削弱。

客观地说，任何规则系统都有自己的生命周期。我们现有的科技规则系统，已经运行了30多年，早已到了规则的生命周期的晚期，现在是到了替换规则轨道的时刻了。

对于一个重大系统来说，即便做了云云起劲，由于系统的惯性，双规则同时存在的局势也将维持很长一段时期（如计划经济/市场经济）。不外这种起劲总体上降低了系统内的运行成本和内卷化的水平，仍然会比单一规则系统释放出更多的生产力。

假以时日，随着新规则系统的逐渐成熟，老规则系统就会逐步退到边缘，然后又有更新的规则系统涌现出来，使系统的内卷化水平时刻处于不至于失控的状态。

由此可知，保持系统处于开放状态是制止系统陷入内卷化的需要外部条件。另外，在系统内保持文化多样性也是制止系统过分内卷化的必不可少的内部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