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庚子年腊月十八这一天，纪录片《黄河尕谣》在天下上映了。纪录片的主人公是一个出生在甘肃白银，用西北方言讴歌的民谣歌手张尕怂。

2020年，他的两首新作《早知道在家呆这么久》和《甘肃有个医生叫霞霞》，在疫情靠山下获得普遍共识和流传，第一次为他赢得了民谣圈以外的流量。人们为那原汁原味的西北曲调中蕴含的厚实而质朴的画面感所感动，不惜用种种溢美之词赞美这位后工业时代的游吟诗人。张尕怂火了。

《黄河尕谣》的片方和导演，在长达数年的拍摄、后期制作历程中，从没指望张尕怂这个名字会对影片自己有什么加持。而现在，这部纪录片更准确的名字或许应该叫“张尕怂前传”。

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Figure（ID：FigureVideo），作者：许静，编辑：鲜于，原文题目：《谁人划着羊皮筏子回家的少年》，头图来自：《黄河尕谣》

在张尕怂的同伙圈里，从《黄河尕谣》官宣定档就最先不予余力地宣传。他请来民谣圈的资深先辈和自己的“流量”同伙们：老狼、池子、南京市民、张佺、龚琳娜、汪涵、黄觉……录制推介VCR。用他自己的话说，“厚着脸皮用种种关系协助宣传”，然而野心不高，只要票房过万，就请人人用饭。

在春节档之前这个短暂的“真空期”，海内票房一片焦土，1月30日、31日两天的单日票房才七八千万，不到月初时周末票房的一半。

而接纳分众上映形式的《黄河尕谣》，一早注定在排片上的式微，上映三天的累积票房不足10万。这个成就，对于前仆后继打击院线的海内纪录片人和文艺片观众来说，或许又是一次预料中的惨败。然而对于一部精彩的纪录片而言，它的故事远远不止于票房的终结。

纪录片《黄河尕谣》海报

偶遇

《黄河尕谣》的导演张楠出生于甘肃庆阳，距离张尕怂的家乡白银400多公里，但中心还隔着半个宁夏自治区。对甘肃略有领会的人都知道，两个地方都是着名的贫困地区。

从那里走出来的青年，大多挨过苦，又割舍不掉对田园的依恋和期盼；有着贫穷烙印下的自卑和敏感，又怀揣“莫欺少年穷”的志气和出人头地的刻意。

从中国传媒大学毕业后，张楠成了新影团体的一名纪录短片导演。那时他只有25岁，是少年得志的文艺青年。但在与Figure创始人张悦的闲谈中，张楠聊到那时的逆境：“人为很低，收入主要靠片酬。别人一年能拍7、8部片子（收入）就还可以。但我一直拍得慢，一年只能出2、3部，而且谁人时刻我想拍长片了。”

《黄河尕谣》导演张楠

偶然间，张楠看到一段张尕怂的视频，那种音乐是来自西北的他再熟悉不外的。张楠厥后在一篇文章中写道：“他唱的那些歌，我曾以为我们这辈人都不会再听到了。那是一些劳动人民的歌曲，一些饱含质朴生涯情趣的歌曲，一些再传统不外的调法，在一个青年身上被演绎。”

配合的乡土靠山，让张楠敏感地察觉到张尕怂身上异于时代的特征：“我们那时所处的时代有挺多的社会问题。有征象、有讨论、有思索、有忧虑，在那种情绪下看到这样的一个人，我以为他有意义，而且这个意义若是做成一部影片，是异常值得拿出来讨论的。”

2003年，张楠先是通过电话联系张尕怂，然后专程赶到兰州碰头，示意想给张尕怂拍一部纪录长片的设计。两个西北男人一见如故，张尕怂在采访中回忆：“我那时连纪录片是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看过纪录片。我正在忙着巡演，以为有一部机械随着纪录挺好的，我就赞成了。”

民谣歌手张尕怂 

一个是第一次拍长片的导演，一个是第一次被历久跟拍的音乐人，两人在镜头内外的关系，远没有最初想象的简朴和融洽——对于纯纪实的拍摄方式来说，张尕怂本人的状态直接影响着影片的走向。

在采访中，张尕怂回忆有两个阶段是自己最难受的，一个是在2014年巡演时代，异常疲劳，又看不到出路，另一个是2016年娶亲生子之后的那段时间，生涯看似清闲，但心里很累。这些都被镜头纪录了下来，而在镜头外，张楠和张尕怂都有过“拍不下去了”的感受。现在回想起来，张尕怂说：“这两个阶段都很值得，由于会带给我思索。”

成名

2020年，纪录片《黄河尕谣》的公映设计受到疫情影响而一再推迟，但张尕怂却意外火了。他的那首《甘肃有个医生叫霞霞》登上微博热搜，还受到来自官媒的转发点赞。张尕怂却说：“这些跟疫情有关的创作，实在是继续了民歌纪录当下的传统，当有了气忿的时刻，表达的欲望会加倍强烈，就是所谓的‘民艰而歌’。”

张尕怂与张楠

 “成名”是《黄河尕谣》中的一个主要议题。导演试图透过多年的考察和跟拍，解读成名这件事对于张尕怂来说，事实意味着什么：“他会宣言式地提出这个想法和盼望。我以为露出自己的欲望是一件挺深刻的事情，然则我以为它有许多意味在内里，也可能有虚伪的成份——也许你不是真的想要这个。那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而张尕怂的回覆是：“那时简直很想着名，由于巡演异常辛劳，然则票房欠好，演出没有多少人来看。基于现实的处境简直需要‘火’。然则我也说了想把自己的作品流传出去，我看重的是自己的作品。只是这些话没有被剪进（影戏）去。”

回忆拍纪录片的那段时光，张尕怂最满足的地方也是自己的创作：“那时刻的我太精彩了，能创作出那么好的作品。我的创作是基于本能的，就像饿了要用饭，渴了要喝水一样——我心内里的器械和我唱的是一样的。”

纪录片《黄河尕谣》拍摄时代

亲历张尕怂从默默打拼到逐渐成名的张楠，回忆拍摄影片的时刻，自己也正是年少气盛的年数。和张尕怂一样，他曾期望以纪录片导演的身份成名：“我也很希望能做出来很厉害的作品，通过作品，我能够证实一些事情，可以以一种独特征存在在这个天下上。然则做这个片子的历程带给我对于着名这件事的反思。我会去想我到底是不是需要这个，我需要这个的缘故原由是什么。进而通过感受尕怂身上的情绪，就加倍明了他了。”

割裂

纪录片从最先拍摄到加入影戏节展映，历时六年。面临海量素材，影片的结构几度推翻重来。最终出现的版本，是一个悲情青年失意的寻梦之旅——在他死后，是一片中国农村凋敝的场景，眼前通往都会和乐成的路却茫然一片。

对于这样的自己，张尕怂曾表现出很大的不适应。他不止一次对媒体示意：自己一天有23个小时是开心的，但被张楠拍到的是不开心的一个小时。接受Figure采访时，他显然已经镇静多了：“300多小时的素材，从许多角度都可以自力剪成一部影戏。若是是我自己来剪，一定不会选择这样的角度，但这一部是张楠的作品。我以为，若是我岁数再大一些，可能会更适合这种气概。”

纪录片《黄河尕谣》剧照

导演张楠也认可：“影戏里的人物不是张尕怂的所有，我不领会今天他的所有，我也不以为说我可以真正挖透一个人。但我们都有这个需求，我们对自己的明了历程，实在更多是为了明了‘人’。从熟悉尕怂到拍摄这部影片，然后到今天为止，这个历程是更主要的。”

在影片之外，张楠和张尕怂成了可以一起喝酒、用家乡话谈天的同伙。用张楠的话说，遇到张尕怂这样的拍摄工具就像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同为创作者，他羡慕张尕怂的直接和坦率，更浏览后者那种天生的同理心和感受力：“那种对庞大的玄妙事物的融会能力是稀奇玄妙、稀奇了不起的。它让你有一种真正属于‘人’的器械。”

归乡

2016年，张尕怂与来自宁夏的新婚妻子定居大理，今后割裂了与田园间的地理毗邻。

在疫情发生之前，这对许多和张尕怂一样在外漂流的游子来说并不算什么，就像他所说：“在大理想回家了，日间出发，下昼就能吃到家里的饭了。”然而从去年最先，返乡不再那么自由和随意了。

当被问及是否感受到有家不能回的困扰，张尕怂格外坦然：“我从小生涯的环境，对我的影响是愉悦、欢喜、协调的。民间的音乐把我打开了，我从心底是随时可以回家的，这和跟别人的‘不归乡’有着本质区别。许多人就算归乡，也是外面的归乡。”

在西北采风、用方言创作是张尕怂音乐的最大特色，也是他的灵感泉源。他说自己无论身在那边，只要启齿唱歌，心里就是有画面的，就能闻到家里的味道：“想念家乡，到底是在想什么？想怙恃的话，在家呆一两天就可以了。

我回到田地里的时刻，心里安安静静的，跟在外面听到的声音是不一样的，它们带来的是心里的一些器械。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是《黄河尕谣》这个片子可以让人人思索的。”

纪录片《黄河尕谣》剧照

张楠导演说自己将对归乡的明了融入了张尕怂的故事里：“我以为人是没有办法切断你和一个地方的联系的，那些器械是形成你的基础。所有这些小的因素，口味、方言、习俗、音乐……你都在表达它们。我在影戏内里说了那句话‘我们都是异乡人’，然则正由于你先是田园人，以是你才成为异乡人。”

关于纪录片在院线上映的远景，张楠希望人们能在这个不同寻常的年份，看到这样一部作品：“我以为在这样的环境靠山中，真的可以辅助我们更好地重新明了自己的生涯和生命，我们和社会的关系。这个时代有它的局限性，一个创作者需要有很好的心态来接受。你无须为你的作品去忧郁，你在创作中你完成了它，也完成了你自己。那么剩下的事情是这个天下的事情，它怎么样都会好的。这是我对上映这件事真实心态的表达。”

张尕怂希望更多人能通过他的故事来熟悉他：“每个人都是一条河流。我要让更多的人看到（影戏），从中获得什么是观众的事。有些观众没有听过我的歌，看完影戏后会发现竟然另有这样的音乐；有些观众听过我的歌，然则他没有机会到过西北，没有这样的情怀和这样的画面，那么看过影戏之后，他会明了张尕怂是什么样的人，也许可以加倍立体地领会我。”

纪录片《黄河尕谣》剧照

在《黄河尕谣》的最后，是张尕怂被安排到一条黄河岸边特有的羊皮筏子上，顺着河水徐徐地漂流。张尕怂爽性平躺下来，透过他的眼睛，观众的视线恒久地停留在天空。

张尕怂说：“我那时不知道导演为什么要这么做，然则看完影戏，我清楚地想起：那时刻我很累了，需要回来休息。”

当被问到希望这部影戏会带给观众什么器械时，张楠说：“或许他们能够找到一种少年时的感受和印象，他们曾对这个天下的明了和憧憬。若是这部影戏能够辅助他们回忆起某一刻留在心里的印记，就是我们双方的幸运。”张尕怂的回覆是：“不管你在什么地方，看完影戏，找个西北饭馆吃个臊子面，绝对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Figure（ID：FigureVideo），作者：许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