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高德胜，题图来自：视觉中国，原标题为《债务催生财富，谁支持了美国人的幸福生活？》

债务，对小我私家或家庭，那是肩负和贫苦。对大多数国家也是云云。然则，对美国，这件事就差别了，它在美国可以酿成“财富”之源。

现代经济的特点相对于传统经济已经发生基本改变。由于虚拟经济的发生以及日益在现代经济中施展主要影响，关于钱币，关于债务，关于财富，其性子和内在已经大大改变。国家欠债的另一面也可被视为“国家资源”，在某些情况下国家债务能够刺激国民财富增进。这正是现代钱币理论的起点，也是美国和西方国家大搞财政赤字钱币化的理论依据。

这确实助长了美国和西方国家放肆发债、任性印钞的行为，他们自身也简直受到了利益：既辅助他们化解了当前的经济衰退危急，而自己国民的财富也增添了。

问题是，这种做法仅对那些垄断着国际钱币主导权的国家有用，其余国家效仿起来，效果一定是债务危急和内部通胀。而且，美国等西方国家靠发债和印钞获得的财富扩张，注定是建立在钱币霸权下对他国财富不合理占有的基础上的。

发钱发上瘾，债务无终点

2020年12月27日，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了总额约2.3万亿美元的一揽子支出法案，其中包罗9000亿美元新冠疫情纾困资金。凭据纾困法案，年薪低于7.5万美元的美国民众每人可以获得600美元的直接补助，失业者可以分外获得每周300美元拯救金。由此，疫情下备受煎熬的底层民众、上万万失业者得以制止饥饿、无法支付房租等逆境，1.4万亿美元的政府财政支出也制止了美国政府关门停摆。

这不是美国政府第一次为民众和企业发“救命钱”了。自2020年3月以来，美国实行4轮财政刺激和经济救助法案，总额到达2.9万亿美元。这些救助包罗发放现金补助、增添失业拯救金、减税、中小企业贷款援助等方式。

一轮又一轮的财政救助支出，使联邦赤字雪上加霜，政府债务泛起爆炸式增进。美国联邦财政赤字从2016年的5850亿美元连年攀升至2019年的9840亿美元，而2020年随着动辄数亿美元的财政救助支出，美国联邦债务创下历史新高。美国财政部数据显示，2020财政年度联邦政府支出增添47.3％，至6.55万亿美元，财政赤字激增逾两倍，总额跨越3.1万亿美元，赤字占GDP之比跃升至15.2％，已是延续第五年增添，为1945年以来的最高水平。至2020年11月末，美国联邦债务总额已高达27.4万亿美元，占GDP比重到达134%。

眼下，美国联邦债务的攀升还远远没有终点。疫情肆虐之下，美国底层民众嗷嗷待哺，没有财政资金救助，数以万万计的美国人面临食物危急和无法支付房租而无家可归。2020年6月以来，约800万美国人跌入贫困线以下，美国劳工部数据显示，停止2020年11月，美国失业人口仍跨越1000万。

拜登还未就任总统，就提出了总额1.9万亿美元《美国拯救设计》，后续还将推出3万多亿美元的基础设施建设设计。日前，拜登政府1.9万亿美元拯救设计已经在国会获得通过，大部分美国民众又可以拿到每人1400美元纾困补助，失业者每周400美元（提高了100美元）现金补助将延伸至9月。美国人民又享受起躺着挣钱的美好时光，而美国政府的巨额赤字和债务高涨仍在路上。

美国债务的急剧扩张不仅体现在联邦政府的宏观杠杆率急剧上升，企业及家庭部门也均出现高欠债征象，美国经济现实上是靠巨量债务支持的。联邦政府欠债总额27.4万亿，而企业部门债务总额达 17.5 万亿美元（2020年三季度末），约占GDP的92%，美国家庭债务总额到达创纪录的13.95万亿美元，约占GDP的73%。

债务刺激“财富”增进

美国联邦欠债高达GDP的134%，这对于天下上绝大多数国家就是债务危急了，但美国则否则。

美元作为国际贮备钱币，使得美国政府有能力通过信用扩张，把自己的债务成本无限压低。自2020年3月美联储开启无限量化宽松后，美国短期国债收益率已经低至靠近0。这使得只管2020年以来美国债务呈爆炸式增进，但联邦政府需要支出的利息肩负却不停削减，这为美国政府肆无忌惮地扩张债务缔造了条件。

在美联储史无前例的宽松政策刺激下，美股快速收复2020年4次熔断的巨量跌幅，并不停刷新历史高点。美联储不仅放肆购入政府债券，而且打破老例，大量买入包罗垃圾级债券在内的企业风险资产，这即是直接向相关企业运送资金支持和转移财富。

美联储的钱币大放水，不仅制止了债务到期的企业陷于流动性危急，也刺激美国股市死去活来，并获得源源不停的资金流入，维系上涨的动能。在疫情失控、经济衰退的靠山下，美国股市上演了一场魔幻的资源盛宴与财富狂欢，美国股市与实体经济显示加倍脱节。

钱币宽松催生了股市繁荣，而股市繁荣缔造了“财富”增进。由于70%-80%的美国家庭在股市有直接或间接投资，小我私家与公共养老金账户的收益也和股市投资回报息息相关，受益于股市上涨，美国住民家庭净资产增添并创纪录新高。美联储讲述显示，2020年第三季度美国家庭净资产增添 3.8 万亿美元（增进3.2%）至 123.5 万亿美元，其中住民持有的股票价值上升 2.8 万亿美元，房地产价值上升约 4300 亿美元。自2020年3月以来，美国亿万富翁们拥有的财富增添了1.1万亿美元，美国亿万富翁人数增添了46人。

在美国经济高度虚拟化、金融化的条件下，债务的天量扩张却成为了美国缔造“财富”的工具。于是，我们看到一幅奇幻无比的美国经济图景：一面是疫情肆虐，企业大面积关停甚至倒闭，经济深度衰退，上万万民众失业，依赖政府拯救过活；一面是股市大涨，美国家庭资产增添。美国政府免费给住民和企业发放补助和拯救，一些美国人躺着挣钱，而掌握金融资源的少数人更赚得盆满钵满。

对一样平常国家而言，国家债务是对未来收入的透支，是必须归还的。债务比例越高，偿债风险也越高，因此一个国家欠债水平有一个警戒线。

然而，当一国的债务是以本币计价的时刻，债务的性子却大大差别了。它现实上无需忧郁国家债务归还的问题，由于可以通过扩大主权钱币刊行来归还。美国国债是以美元计价的，只要天下还存在对美元和美债的需求，它的债务就可以无限制地扩张，它有能力通过刊行更多债务来归还原有债务。同时只要美联储把利率压到足够低甚至零，也无需忧郁利息成本的问题。这正是美国多少年来不停重复上演的事实。

债务，对其余国家可能是陷阱和毒药，对美国却成为“创富”的工具。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高级访问学者、经济学教授弗拉季斯拉夫·伊诺泽姆采夫指出，“现代金融体系的窍门不是归还债务的能力，而是将债务成本降至无限低的能力。”

依附钱币政策与财政扩张的配合，美国把国债利率和资金利率降至靠近零利率，超低的利率环境使得美国政府能够轻松放肆发债解决自身危急。而美联储在几周时间内增发的钱币，可以跨越中国多少年来积累的所有外汇贮备的价值，也跨越英国整年的GDP。

“财富”幻像的另一面

美国财政原本已经年年赤字，救助设计的资金从哪里来？依赖美联储印钞。美联储启动无限量化宽松，大笔购进美国国债，仅2020年3月的一个月内，美联储的资产欠债表就增添了3万亿美元，启动了史无前例的美元大放水。到2020年底，美联储总资产规模到达7.35亿美元，比上年终扩张3.14万亿美元，其中持有美国财政部刊行债券资产4.69亿美元，比上年终增添2.36万亿美元。美国财政新增添的债务，基本由美联储承接了。

美联储的无限量化宽松措施，既为美国财政提供了资金支持，又向金融体系注入了大量流动性，大幅压低债券的利率水平，降低了发债成本。钱币政策与财政功效实现了“完善”协同。美联储现在维持每月1200亿美元的购债设计，并答应只要经济需要，将维持宽松钱币刺激政策稳固。

然而，美债连续扩张将削弱美元信用。随同美国债务扩张和美联储任性发钞，美元指数一起下跌，现在已跌至90以下，比2020年头下跌靠近13%。而黄金、白银等贵金属大涨，比特币更是气势如虹，2020年价钱涨了3倍。美联储主席鲍威尔也因推行无限量化宽松政策而获封“加密钱币年度人物”，被戏称为向导了一场“3万亿美元的比特币营销流动”。这预示了投资者对美元远景连续看淡。

2020年以来，高盛、摩根等国际投行不停发出美元“溃逃”的忠告，著名经济学家、耶鲁大学高级研究员斯蒂芬·罗奇斯蒂坚定看低美元，2020年6月，他预言未来一两年内美元将暴跌35%。

债务扩张与钱币超宽松也加剧了美国的资产泡沫化。现在美国股市总市值高达41.6万亿美元，相当于美国 GDP 的 211%，远远跨越 2000年互联网泡沫破碎前最高点 167%。这解释美国经济已经高度虚拟化和泡沫化。眼下，为刺激经济，美国政府重大财政救助支出不可制止，债务规模仍将连续攀升，美联储购债和扩张设计也基本不会停下脚步。摩根士丹利的研究讲述展望，本次美联储量化宽松规模可能到达7.8万亿美元，2021年底美联储总资产将到达12万亿美元。而据德银的估算，美联储在未来4到8年总资产将扩大到19万亿美元。

只要美国扩张性钱币政策的刺激延续，美国股市就有源源不停的资金流入，泡沫就会不停加剧，而风险将连续累积。虽然我们无法展望，这个泡沫何时破碎！从这个角度看，美国靠发债和天量放水虽然短期内可以辅助美国走出经济危急，但历久无异于“饮鸩止渴”。建立在巨额债务和股市上涨基础上的“财富”增进，恐难以连续。

再者，债务扩张和量化宽松政策将进一步加剧美国财富分配的两极分化。研究解释，扩张性钱币政策使占有财富金字塔顶端的1％的人占有的财富比例提高约1-6个百分点，其中最大的财富效应来自资产泡沫。随着美国施行钱币扩张，财富将更快地向掌握金融资源的极少数群体集中。美国660位亿万富翁共拥有4.1万亿美元的财富，比处于收入底层的50%美国人所拥有的所有财富多出三分之二。另一方面，数以万万计的美国低收入人群不得不依赖拯救和借债获得食物和支付房租。2020年下半年，800多万美国人跌入贫困线以下，美国贫困率上升了2.4个百分点，几乎是1960年代以来美国贫困率最高年度增幅的两倍。

谁支持了美国人民的幸福生活

从外部看，美联储放肆印钞的模式，稀释了别国持有的美元及美元资产的价值，也稀释了美国原有的对外欠债，这直接侵蚀了外国债权人的利益，现实上是明目张胆的财富掠夺。

同时，美国通过救助设计和美联储购债设计，把增发的美元无偿地直接运送给国民和企业。大略估算，美联储去年以来新增刊行的3.2万亿美元中，美国政府通过救助设计向住民和企业无偿转移支付了约2.2万亿美元。这使美国家庭和企业获得足够的资金优势，为美国企业通过对外投资、并购提供了资金炮弹。这些巨量资金冲出美国，可以购置别国凝聚着真实价值的商品和种种资源，可以收购别国的股票，控制别国优质企业。这种不平等的财富占有和转移，展现了美元量化宽松背后的掠夺性。

美元作为国际贮备钱币和结算钱币的怪异职位，使得美联储增添钱币刊行，不会引发本国的通货膨胀。由于美国可以在全球购置商品，美国增发钱币造成的通胀效应并不由本国负担，而是通过全球商业和美元的输出由别国分管。另外，大量的资金流入美国股市，削减了钱币扩张对商品市场价钱的打击。这就是美国能够保持低通胀的隐秘。若是不是通过国际商业对外输出美元，美国的通胀早就无法想象了。由此，美国敢于放任发钱、放任印钞，现实上是由于有其它国家在为美国的任性买单。

而美元的大放水却注定造成其他国家的通胀压力。去年以来，只管疫情下全球经济流动受到抑制，但铜、铁矿石、原油等大宗商品及工业原材料价钱飙升，推升了工业制成品价钱。2021年，随着全球经济缓慢回升，全球将面临差别水平的通胀压力，主要的生产国和出口国通胀可能更为显著。年头以来，我国住民已经显著感受到一样平常生活必需品价钱上涨的压力。

中国作为美国最大商业同伴，对美常年保持商业顺差，外汇贮备中持有跨越1万亿美元美国国债资产（仅略低于日本）。相比其他各国，我国与美国有更普遍和慎密的经贸联系，美国连续推行债务扩张和无限量化宽松，其政策的溢出效应对我国影响最大、最直接、最深刻。

现实上，我国对美国的商业逆差，就是用自己的商品财富，交流了美国的信用钱币（或者说美国政府打的欠条）。在美国和西方债务快速膨胀和放肆印钞的形势下，若何最大限度抵御其对我国经济的负面影响，值得高度关注和小心。一些问题值得引起深刻反思：

一是我国外汇贮备资产的相宜规模。一样平常来讲，外汇贮备是用于防止外部打击，保持本国汇率稳固。我国作为全球第一制造业大国和第一货物出口大国，常年保持商业顺差，人民币汇率稳固有坚实的基础。特别是中国经济体量伟大，拥有超大规模的内需市场，内循环具备广漠的空间和纵深，相比一样平常国家，外部因素对我国经济和汇率的打击要可控得多。我国有无需要保持3万多亿美元的外汇贮备规模，值得思索。

二是外汇贮备资产的投向。传统看法以为，美债是最平安的贮备资产，但在美债收益率靠近于零、且美元贬值趋势日益显著的情况下，持有美债资产面临价值缩水的风险，还能被以为是“平安”的吗？中国社科院学部委员余永定凭据历久研究指出，我国持有的外洋净资产，在国际收支平衡表上的投资收入历久为负值，其中外汇贮备在外洋资产中占比最高。我国外汇贮备中美国国债占比约三分之一，若何保证外汇贮备资产平安和保值，更好地施展外汇贮备的经济效益和战略价值，需要创新性的思索。

三是小心和提防西方热钱大量涌入对我国资源市场造成打击。在美国和西方央行放肆量化宽松的靠山下，外币流动性泛滥，这些资金急需寻觅有利可图的投资出口。对外国资源流入我国宜设立防火墙，并分类接纳治理措施。若是外部资金作为历久资源投资于我国实体经济，带来先进技术和高新产业，将有利于我国产业转型升级。但若是大量短期游资流入我国资源市场，通过市场炒作赚取投契利润，则容易导致我国金融市场的猛烈颠簸，也可能造成国民财富的损失。据英国剖析公司Mergermarket的统计，从2020年1月到10月，美国公司在华并购投资增进69％，达113.5亿美元。对外国资源并购我国优势企业，也需设置一定的门槛和平安审核程序，防止西方企业行使廉价资源乘势操控和主导我国优势产业部门。

四是人民币汇率可以思量进一步升值。一直有看法以为，人民币升值影响我国出口。然而，历史和现实对此并未提供实证依据。回首人民币汇改历程，人民币升值削弱出口的情形并未发生，反而促进了我国企业技术进步和竞争力提升，加快了产业转型升级和附加值提高。我国十几年来一直保持天下第一货物出口大国职位，占全球出口份额稳步提升。决议出口竞争力的，主要的不是价钱，而是技术水平和刚需水平。而最近我国出口的显示也提供了有力的例证。在美国对我国商品大幅加征关税和人民币汇率升值的情况下，2020年我国出口继续保持大幅增进，我国对美国顺差不降反升。这解释在我国抗疫取得战略性胜利的形势下，我国对美国和其它国家的出口绝大部分都是刚需，同时解释我国出口企业竞争力已经逾越依附廉价获取竞争优势的阶段。升值影响出口的忧郁没有现实的证据。

在美元及西方钱币大放水的形式下，人民币升值既是合理的，也是需要的。若是我国保持自力的钱币政策，不追随美西方央行搞钱币大放水，那么人民币汇率不升值，则意味着我国人民辛勤劳动缔造的实体财富的贬值，或者说将被打折交流。这对中国人民来说，现实是财富的流失。在中国迈向高质量生长的新阶段，我们应该加倍注重外贸对知足内部需求、提升我国人民福祉的孝敬，而不应继续着眼于追求逆差。

作者简介：高德胜，资深金融业者，经济学者。西安交通大学工学学士，北京大学经济学硕士，伦敦City University 金融EMBA。专注于中国宏观经济、天下经济、国际金融研究，在《天下经济》、《中国金融》、《中国生长考察》、《财经》等焦点期刊及《经济日报》、《环球时报》、《金融时报》等国家级媒体揭晓研究文章数十篇。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