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往事叉烧 （ID：wschashao），作者：叉少，题图来自：《顽主》剧照截图

1988年，有四部王朔小说被改编为影戏，其中只有米家山导演的《顽主》拍出了原著的魂，被称为“建国以来真正的笑剧”。

王朔曾不厚道地说，“几个导演都想有大作为，做大改动，故越改越差，但米家山没什么本事，就按小说拍，以是拍出了好器械”。

那年炎天，米家山带着葛优、梁天、张国立他们看了一场演唱会，然后买下了摇滚歌手王迪的《忧心忡忡者说》作为影戏的插曲，厥后放映的时刻，节奏一响全场就最先拍手。

我曾梦想现代化都市的生涯

可现在的感受我不知该怎么说

这里的高楼一天比一天增多

这里的日子

并欠好过

待业青年王朔

1984年炎天，26岁的王朔走进《现代》杂志投稿，编辑们以为这个穿着圆领T恤和短裤的小伙子长得挺精神，像个中学生，就让他把稿子留下了，这篇小说叫《空中小姐》，写的是一名水师战士与空姐的纯爱故事。

故事取材自王朔的恋爱履历，小说里的空姐罹难殉职，现实中俩人则和平分手。那两年，王朔一共谈了六个女朋友，所有以分手了结，最后谁人女友就是一位广州的空中小姐，王朔曾跟战友感伤，“回忆这一段时间的恋爱履历，我都以为自己有点儿庸俗。”

经验丰富的老编辑看出了王朔的才气，然则文字有点烦琐，就让他改了四遍，九万字精炼到了四万字，揭晓后马上就被改编成上下集的电视剧，导演是尤小刚。

初入文坛的王朔与日后的形象判若两人，他自动遵守编辑的改稿要求，《现代》的老主编秦兆阳就曾让他修改《空中小姐》的末端，

秦：这个主人公总要有归宿啊。

王：我哪知道他的归宿，他那点儿事写完就完了。

秦：这样可不行，这小我私家物要升华，要塑造一个新人。

王：明了了，要有一个灼烁的尾巴，给人以希望。

于是，王朔给失去爱人的主人公生编了一个“灼烁”的末端。

《现代》杂志1987年海南笔会，王朔（左二） 

第二年，王朔又在《现代》揭晓了《浮出海面》，讲了一名待业青年和舞蹈学院女学生的爱恨纠葛，故事照样自己的履历，只不过这回的女友沈旭佳成了王朔的妻子。

稿费一千多块，美意的编辑给王朔出主意，“你和女友配合署名，这样平均没跨越八百，就免缴小我私家所得税了。”

《浮出海面》之后，王朔写飞了，接连揭晓《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橡皮人》《我是你爸爸》等语言新鲜、解构高尚的小说。

《空中小姐》吸引了上海文学杂志《收获》的注重，编辑程永新给王朔写信约稿，过了些日子，王朔寄来了一篇名叫《五花肉》的小说，写三个青年开了一家“3T”公司，替身排忧解难。

这回，王朔实在编不出灼烁的末端了，就爽性写到哪儿算哪儿，“我原本想写一个骗子的故事，甚至最后我还想落到教育意义上，就是末端时他们悔恨呀忸怩呀什么的，但厥后我写不下去了，你前面写了真的器械，再想放虚伪的就放不进去了。”

《收获》的几个老编辑看了都以为没啥问题，一致同意刊发，唯独问题要改，程永新就跟王朔说了，在回信中，王朔列了四个备选：“《毛毛虫》《顽主》《小人》《三“T”公司》”。

他还在信中注释，“这小说我想会使一些正人君子有欠好的感受，以是名字尽可能自鄙一些，‘顽主’一词在北京是对混世魔王的谑称，用来形容这些人的生涯状态也行。我当初取《五花肉》之名，借其既不全肥也不全瘦，红白全有，爆炒不行，小火炖烂了也挺香之意，此典也许生俗了一些，不吸引人倒是大问题。仓促间我也智短，要不这样吧，你看着给起个名字，托付你了。谢侬谢侬。”

程永新选了《顽主》，揭晓在1987年《收获》第6期，那期是《收获》创刊三十周年特刊，王朔的《顽主》很快在作家圈中传阅，听说张艺谋有意买下版权拍影戏，却被峨眉影戏厂的一个导演花五千块钱争先买走了，这小我私家就是米家山。

米家谁人山

要论拍影戏的崎岖履历，米家山堪比冯小刚，冯导厥后靠贺岁片杀出来了，米导则拍拍屁股走人，“老子不跟你们玩了”。

1976年，米家山从山西艺术学院美术系结业，被分配到峨眉影戏制片厂，从美工的最后一级绘景做起，天天拎着一个颜料桶，摄影说这里浅了，他就刷一下，导演说那里缺一棵树，他就砍一棵，然后趴在地上用手扶着树，直到这个镜头拍完。

按正常情形，米家山熬到当导演最少需要十年，然则动荡事后，影戏厂的人才多数青黄不接，1977年峨眉厂拍《仆从的女儿》，副导演和女主角都被开除了，只好让米家山去上海选演员，他在上影厂门口看到了正在等人的潘虹，就想把她招进来。

那时潘虹已经进了谢晋的《青春》剧组，米家山壮着胆子跟谢晋借人，还真借到了，他也因选角有功成了导演助理，还把潘虹娶回了家。

1983年，米家山和同事韩三平前往北京影戏学院学习两年，结业后终于有了执导影戏的机遇，厂里划定，职工结业后的第一部影戏必须团结拍摄，米家山就和韩三平配合导演了一部献给红军长征五十周年的《不沉的地平线》。

 韩三平（左一）、米家山《左二》 

米家山以为故事异常主旋律：已经成为将军的老红军重返草地，偶遇四个美院学生，在同年轻人回忆往事时，老红军想起了长征中曾经摇动过的自己，影片用意识流的方式设置了三条线，在显示形式上很先锋。

那时苏联影协主席看完片子后，激动地鼓了半分钟的掌，并邀请他们加入影戏节，还拿了新时期十年最佳处女作奖的提名。

然则，在海内送审时，米家山却遇到了没想到的情形，一位在拍摄前充分肯定影片内容的影戏局向导突然说，“情形变了，要大改”，改的还正是米家山他们想要着力显示的地方，最后一共删改24场戏，剪掉1300多尺胶片，增添14万成本，送审四次才获通过。

一部有探索的艺术影戏被改得面目一新，只卖了8个拷贝，在昔时拷贝刊行榜排倒数第一，给厂里赔了60多万，想一炮打响的米家山歇了一年没法拍片，他的心情就像就像被迫歇业的三T公司司理于观一样，满腔气忿无处发泄，喊着“我要打人，我真他妈想打人。”

影戏《顽主》 

1987年的一天下昼，米家山掀开《收获》看到了王朔的《顽主》，他在采访中云云形容自己的感受，“我以为自己溘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必须有一个嬉笑怒骂的方式，不用这么认认真真的。用取笑的、讥讽的，宣泄社会压制……我心里和王朔的魂完全一致。”

米家山跟厂长吴宝文说，他想拿下《顽主》的版权拍影戏，证实自己的能力也同时为峨眉厂挽回前面的损失，可是这个没有故事主线和典型人物的小说让峨影艺委会犯了难，“三个分不清谁是谁的人在那儿一通胡侃，这能拍影戏吗？”

老向导的否决更增强了米家山对这个题材的信心，他跟厂长签了“军令状”，“片子成本60万，我还你100万。成本80万，我还你120万。要是赔钱了，就停发我两年人为，住手拍戏两年。”

米家山的自虐式请求让《顽主》异常规性上马了，妻子潘虹为此跟他大吵一架，俩人从家里一起吵到了片场，潘虹出演了影片中于观的女友丁小鲁，算是内里为数不多形状靓丽的角色。

26年后，米家山还对拍《顽主》那段时光念兹在兹，“稀奇爽直，我就想跟他们对着来，怎么好玩我怎么拍，我就拿他们开涮。心里就是四个字：我X你X。”

北京之夏

《顽主》在北京拍了两个月，为了节约经费，剧组住在十里堡一家外地公司驻京处的空楼里。米家山的选角尺度相当起义，“帅哥美女，贤妻良母，一概不要，就给我找长得有特点的。”

在这一尺度的指导下，葛优、梁天、李耕这三位论长相在八十年代之前只能演匪兵甲乙丙的演员被招入剧组，饰演主要角色，在演员内外排第一的于观原本想找谢园，但由于档期排不开，由担任副导演的张国立暂且顶上，他也成了剧组演员里唯一浓眉大眼的人。

 影戏《顽主》 

米家山激励演员即兴施展，基本上没说过戏，在西单、后海的陌头戏都是偷拍的。影片中那段让观众惊叹不已的时装表演是米家山自己加的，十多个时髦模特从台上走来，一个3岁小孩身着龙袍嬉戏嬉戏，田主、国民党、解放前农民、红卫兵一起登场，最后蹦迪大联欢。

米家山对这场取笑开放后价值观杂乱的戏很满足，唯一遗憾的这场戏出来得太早了，另有就是摄影师装错底片，不得已只能重拍一次，让厂里又追加了十二万投资。

 影戏《顽主》 

拍到最后，只剩100尺胶片了，米家山一想，待业青年、革命父辈、德育教授、当红作家都取笑过了，爽性再取笑一把影戏圈，于是剧组剩下的人就在住处旁边的中学操场，即兴拍了一场替身撞车戏。

剧情是于观为了还债救公司，去当影戏替身拍一场撞车的戏，现实中则是米家山面临成本超支完不成军令状。

那天晚上，米家山要求所有演员和事情人员不能失足，必须一条过，拍一个镜头报一下胶片数目，第一个镜头拍完，“18尺！”，当最后听到机械“咔嚓”一声的时刻，米家山心里彻底放松了，就跟停笔的王朔一样，“就停在这儿吧，完了”。

五花肉

《顽主》正式上映前，在北京影戏学院给学生们提前放了一场，中心响起了数十次掌声，人人看完后都过来向导演祝贺，米家山以为“一生就拍这么一部片子，以后不干这行也值了。”

送审的时刻，影戏局示意“审片以来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影片了，剧场效果最好。”但也提了不少意见，好比剧中的粗口要删，德育教授在长城饭馆门口等人的情节也要删，由于天下就一位德育教授，不要让人对号入座。

为了不改，米家山“耍赖”从厂里跑了，厥后厂里再三做事情，他删了于观反呛他爸的一句台词，“你要叫我爸，我也给你把尿。”

《顽主》卖了83个拷贝，拿了金鸡奖六项提名，葛优和马晓晴的最佳男女配角都是唯一提名，但由于某位评论家的意见，最终无一获奖。

由于成本超支，米家山没有完成利润指标，他要遵守两年不得拍片的“责罚”，幸亏福建影戏厂厂长陈剑雨浏览《顽主》，就请米家山去拍了类型片《袁氏遗产案》，给厂里赚了几十万的利润。

陈剑雨跟米家山说，上部戏利润不错，拍一部你想拍的吧，米家山拍了《你没有16岁》，反映商业大潮下，高中学生的流失，虽然讴歌了西席的奉献，但还没拍完就被人举报到省教委，拷贝一压就是五年，几十万的投资又打了水漂。

为了还债，米家山只好从地摊小说里找素材，靠惊悚片《圣保罗医院之谜》赚了72万。自从北影导演学习班结业后，米家山拍了五部影戏，通常想在艺术上有点探索的都“失败”了，可劲儿追求感官刺激的都赚钱了。

米家山在拍摄《顽主》 

就像《顽主》里吐槽的，“在中国拍影戏真不容易，那些观众前两年还挺深沉，这两年都疯了，女主角脱了一半都不成，还要看大撞活人。”

在张国立虚岁60的生日聚会上，冯小刚感谢了米家山和《顽主》，他说“《顽主》才是《甲方乙方》、《私人订制》这种模式的祖师爷。”

然则，《私人订制》用范伟的清官梦、宋丹丹的暴富梦和已经不再年轻的“杨重”讨好了政界、富人和观众，恰恰倒戈了《顽主》最特立独行的精神内核。

《顽主》25周年的时刻，记者问葛优，50多岁的杨重对30多岁的杨重会说句什么话，葛优想了想，喊了一句，“都这么多年了，你丫怎么照样那么不靠谱！”

不靠谱是八十年代顽主的浪漫，也是影片和现实中的德育教授们最想教养他们的地方，昔时面临评论家“垮掉的一代”的评价，米家山说，这些年轻人自找出路、自办公司，替别人排忧解难，管一些没人愿意管的事，他们这么做并不是想抨击谁，只是想踏踏实实地生涯。

时代变了，顽主没了，正如王朔在《顽主》再版序言里所说的：

“年轻的时刻认为有许多主要的在前面，只要不停地奔走就能看到，走过来了发现主要的都在死后发生了，已经过去了，再往前又是一片空白。

这些情景不在了，这些人也散了，在世的也未老先衰，我也不再那么语言和云云看待自己，以是有时我以为自己失去了继续写作的能力。”

部门参考资料：

[1]、《空中小姐》《顽主》，王朔

[2]、《拧巴的一代：发展视野中的王朔》，桂琳，中国影戏出版社

[3]、《顽主以及米家山》，王小鲁，经济考察网

[4]、《米家山下海》，浜汀，影戏评介

[5]、《米家山谈顽主》，王云珍，影戏艺术

[6]、《失望的游戏》，陈雨，博客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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