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新周刊（ID：new-weekly），作者：张家明，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只有等意大利、西班牙、美国等国家和区域的疫情都平息了，抗疫才气够说竟全功。

意大利全境封锁，进入了第四周。在疫情的风暴眼，米兰酿成了一座空城。街上空空荡荡，人类像科幻片一样消逝了。

没有胜利可言，挺住就是一切。/unsplash

米兰大教堂前的广场，昔日站满了自拍的游客，现在只剩下饥饿的鸽子，无聊的警员，另有几辆孤零零的摩拜单车。

这是快要700年后，意大利再一次面临隔离检疫状态。

米兰大教堂前空无一人。/La Repubblica

现在为盛行症所做的“隔离”（Quarantine）措施，始于14世纪黑死病伸张的意大利，源自意大利语quaranta giorni，意思是40天。

由于人们发现，从熏染黑死病到殒命，也许需要37天。威尼斯为了防止输入性病例，要求入境船只必须在口岸以外停泊40天，所有海员平安无事才气进城。

和今天一样，1348年的意大利为了控制疫情，也实行了旅行禁令和商业禁令，工厂和屠宰场被关闭，弥撒、葬礼都受到了限制。

意大利疫情数据。

停止2020年4月2日7时，意大利殒命病例到达了13155人，确诊110574人，按此盘算殒命率为11.9%，是外洋疫情最严重的区域。

许多家庭在短短几天内支离破碎。在伦巴第，一个家庭的三兄弟在一星期内先后去世，去世时三人分别为88岁、85岁、83岁，最后去世的二哥不知道他的两位兄弟已经先后去世了。

也有好消息。热那亚一位102岁的老人住院20多天后康复出院，其间她只有轻症，没有做过太多治疗。她是意大利年数最大的康复者，也是唯一一个经历过1918年大流感的病人。

对逆境中的意大利人和医护职员来说，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希望。

2020年3月27日，教宗方济各在雨中来到圣伯多禄大殿前，通过直播与教众祈祷。

1.殒命率不准确，意大利人没有更懦弱

意大利进入紧要状态已经两个月了，阳台的歌舞声最先消退，人们悄悄在家隔离，守候疫情已往。街上的救护车警报声却没有停下来。

若是救护车警报声越来越响，很可能是来接走家里的老人，然后救护车往医院开去，警报声又逐步远去——有的人去了医院后就回不来了。

医院的情形更令人忧郁，由于塞满了新冠肺炎病人，许多医院早已酿成了传染源之一。

病床不够用了。意大利的重症监护室（ICU）病床只有5000张，相比之下，德国有2.8万张。许多医院的病床早已爆满，八成多的ICU病床都调配给新冠肺炎患者，有床位空出来，往往就意味着有人去世了。

2020年3月18日，意大利空军飞机正在转运一名重症病人。/Aeronautica Militare

凭据最新统计，意大利新冠肺炎熏染者的平均岁数为62岁，病亡者平均岁数为78岁。一样平常以为，熏染者以老年人为主，是意大利患者殒命率过高的缘故原由之一。

因过量使用抗生素，意大利国民的抗生素耐药性比欧盟平均水平要高，每年因此殒命的人数跨越1万人，占欧盟此项数字的三分之一。

此外，意大利人的吸烟率也比其他国家高许多，24%国民吸烟，而英国是15%。吸烟会削弱肺功效，抵抗力更差，因此熏染了新冠病毒后，男性比女性更容易生长成重症。

这些社会因素或许都影响了意大利熏染者的殒命率，但仍然不足以注释，意大利的殒命率为何比其他国家高二三十倍。

新冠肺炎逝者在教堂守候下葬。/NBC News

决定性因素是意大利的统计方式。

据意大利政府首席科学照料沃尔特·里恰尔迪（Walter Ricciardi）示意，意大利将所有直接或间接因新冠肺炎殒命的人，都纳入到了统计数字当中，这就导致意大利殒命人数过高。

而意大利国家卫生研究所重新评估后以为，意大利的殒命病例中只有12%是直接和新冠病毒相关的，88%患者熏染前都有一到三种基础疾病。

这并不是说，间接因并发症殒命的人不应该被统计到殒命数字里。而是说，简朴将殒命人数除以确诊人数只是外面致死率（CFR），并不能体现病毒的真实危险系数，尤其是对差别岁数段而言，也无法用来给其他国家作为防疫措施的参考数据。

医院走廊也摆满了病床。/NBC News

意大利国际政治研究院研究员马特奥·维拉以为，现实致死率（IFR，殒命人数/熏染总人数）才是对照准确的指标。

然而，由于检测不足、大量轻症患者在家隔离不确诊以及无症状患者的存在，没有一个国家能够搞清楚本国有若干人熏染了新冠病毒，也就难以盘算现实致死率。

马特奥·维拉团队通过模子推算，意大利现实熏染者约莫为53万人（在35万到120万间颠簸），是那时官方数字的10倍，现实殒命率约莫为1.14%（置信区间为0.51%至1.78%）。

也就是说，意大利境内的新冠病毒并没有比其他国家更致命，意大利人也没有更懦弱。

但马特奥·维拉也忠告，他们预估的现实熏染人数距离群体免疫所需人数另有很大一段距离，“与新冠病毒的匹敌仍将漫长”。

意大利熏染者差别岁数段的现实殒命率。/Verity et al.

2.没什么胜利可言，挺住就是一切

医护职员们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意大利贝加莫（Bergamo）一家医院的10名医生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旗下平台揭晓了一篇论文——或者说是求助信，他们形容说：

“新冠病毒就是发达国家的埃博拉。”

这种病毒没有那么致命，但传染性稀奇强，且医疗化、集中化水平越高的社会，人口麋集，病人扎堆，病毒就越是广泛传播。

意大利已经有7100名医护职员熏染了新冠病毒，占天下病例的7.2%，跨越50名医生不幸病亡。

意大利，一名急诊室医生熏染，情形危急。/BBC

在疫情最严重的伦巴第大区，护士Daniela Trezzi于3月10日确诊新冠肺炎，在家隔离一段时间后，在家自杀身亡。

她没有留下遗言。同袍说，Daniela Trezzi被确诊后一直很畏惧自己会熏染其他人，很可能因此而选择竣事自己的生命。

意大利天下护士团结会在悼念声明中说：“我们选择了这个职业，为了追求美妙，也为匹敌病魔：我们是护士。”

他们要匹敌的病魔不仅仅是新冠肺炎，另有随着疫情一起伸张的抑郁症。

据六位中国医生2月18日在《柳叶刀》揭晓的讲述，在前线抗疫的1563名医护职员，有50.7%泛起了抑郁症状，44.7%感应焦虑，36.1%陷入了失眠的痛苦里。

Daniela Trezzi年仅34岁。

殒命与熏染，并不是最令人痛苦的。

作为医护职员，早已做好心理准备面临生离死别，但新冠病毒袭来之后，没有人准备好了若何应对这种决议：伦巴第大区有800张ICU病床，疫情暴发后的三个星期里，有1135人需要ICU病床，该若何分配？

电车难题在意大利医院里泛起了。

“若是你接收了一位82岁的高血压病人，此时有两三位病人在ICU病房外期待，他们更年轻，有更多机遇生计下来，你会若何选择？”

危急时刻，许多人都市认同，真正勇敢的人是负担心里痛苦与道德责难，尽可能拯救更多生命的人。这也是意大利麻醉、镇痛、苏醒和重症监护协会（SIAARTI）对前线医生给出的分诊建议。

除了病人的岁数和健康状况，意大利医生还需要评估他们的家庭靠山。若是病人脱离医院后有家人可以照顾他们，当有病床空出来时，他们有更多的可能获得优先放置。

SIAARTI主席、都灵麻醉师Marco Vergano说，若是他面临这种决议时没有把机遇给生计机遇更大的人，他以为这也是一种不道德。

这个建议立刻遭到了其他医学协会的抨击，偕行指斥其果然主张放弃老年人。但Vergano医生以为，那可能是由于他们不知道前线的情形。前线医护和通俗民众，能够明白这种决议的艰难和痛苦。

贝加莫市民为谢谢医护职员张贴的海报。

一名重症监护室医生说，由于上了ICU病床后需要插喉管，他的父亲已经84岁了，让他在病痛中蒙受这种侵入式手术的痛苦是不卖力任的。

意大利民众拍摄了一段短片《给所有抗疫一线医生的信》，除了对前线职员示意谢谢之外，还郑重地表达了歉意:

由于意大利政府在已往十年里削减了400亿美元医疗系统开支，关闭了上百间医院，辞退了6万名医护职员，导致医疗系统在疫情袭来后很快就左支右绌，迫使医生们不得不选择救治谁、放弃谁。

在一个不允许协助殒命的天主教国家，医护职员的选择将会同时面临职业道德、良心与信仰的责难。

没什么胜利可言，挺住就是一切。

3月19日，意大利博洛尼亚，有人在窗户外挂上意大利国旗，上面写着“一切都市好起来”。/Pietro Luca Cassarino

3.在大盛行中，没有任何地方是孤岛

经由一个多月的漫长战疫，意大利疫情看到了拐点泛起的希望。

昨天，意大利高等卫生研究院院长布鲁萨费罗示意，意大利疫情的增进态势已经最先放缓，近期有望压平曲线。

紧要呼叫电话显著最先削减。卖力伦巴第区域紧要呼叫服务的公司Soreu della Pianura透露，疫情暴发初期，他们一天会接到2300个电话，到了上周三，这个数字降到了800。

米兰大学病毒学家Fabrizio Pregliasco展望，现在意大利疫情已经趋向稳固，约莫到四月尾就可以看到曲线显著下降。

六国疫情增进曲线动图。

尽管如此，未来一个月也不能掉以轻心，部分区域的情形依然危急。意大利民事珍爱部门卖力人博雷利也忠告说，最坏的阶段还没已往，没有人可以放松小心。

疫情再次暴发，主要是由于隔离措施放松，这是1918年大盛行最大的教训之一。

凭据美国《国家地理》3月27日公布的研究，1918年疫情最严重的美国，多个都会在疫情缓解后放松管制，随后又迎来了一次暴发，甚至比上一次持续时间更长，情形更严重。

在旧金山，政府看到疫情缓解后作废隔离措施，不久就泛起了一次持续时间更长的疫情暴发期。圣路易斯市暂时铺开隔离管制后，殒命人数急剧增添，纵然再次恢复隔离也难以停止。

旧金山市疫情。灰金色柱状为社会隔离措施的持续时间，曲线为每一万人的殒命人数。/National Geographic

圣路易斯市疫情。/National Geographic

在2020年的大盛行中，意大利人至少已经有两个深刻的教训。

疫情暴发后，意大利参照战时的分诊原则来分配ICU床位，评估尺度主要为病人岁数及存活率，但这种粗疏的分诊模式会把医护职员推到道德的两难田地，在科学上也未必经得起磨练。

事实上，虽然新冠肺炎重症患者需要两周以上的治疗，但许多研究解释，患者短期内接受ICU治疗一样可以有用提高生计率。

加拿大一项针对甲型H1N1流感的研究发现，若是病人使用了五天呼吸机后转到通俗病床，他们生计下来的几率将到达70%。

英国的一项研究显示，纵然病人只接受了48小时的ICU治疗，随后将床位让给更危重的病人，他们的存活率也到达了59%，这显然受益于ICU治疗。

也就是说，一个能最大限度地行使现有资源的分诊模式，可以显着地降低病人的殒命率。大盛行打击医疗机构的同时也打击了人性，人类在医学手艺、社会管理上若何拖住死神的脚步，依然有很大的提高空间。

意大利一家医院的ICU病房。/CBS

另一个凄惨的教训对全人类都适用：在大盛行中，没有一个地方是孤岛。

在新冠疫情酿成大盛行之前，很少国家对外洋的疫情足够小心。意大利卫生部副部长桑德拉·赞帕说，他们那时并没有重视中国的疫情和忠告，只是把远东的事情看作“一部与己无关的科幻电影”，等到意大利疫情暴发后，欧洲许多国家也以同样的眼光看待意大利。

意大利作家弗朗西斯卡 · 梅兰德里（Francesca Melandri）以过来人的角度，给英国写了一封信，同时也是给那些曾经不够重视疫情的国家：

“我从意大利，也就是从你们的未来给你们写信。再过几天，我们的处境就将成为你们的处境。疫情趋势解释，我们正相拥共舞，只不过我们比你们早早迈了几步。”

意大利人在排队购物时保持距离。/Ian Art Photography

然而，抗疫胜利这件事，却无法比其他国家提前完成。

今天全球化的特点就是运气共同体，牵一发而动全身，无论从中国到美国的企业何等想复工，无论产能恢复了若干，没有全球各国的订单，天下经济就无法恢复正常。只有等意大利、西班牙、美国等国家和区域的疫情都平息了，抗疫才气够说竟全功。

疫情事后，天下会酿成什么样？经历过黑死病的意大利人或许也可以给我们一个参考答案：人们展现了特殊的韧性，面临瘟疫对天下的改变，他们顺应而且生计了下来。

我们已经在顺应中。

意大利阳台音乐会。

参考资料：

1.https://www.cdc.gov/quarantine/historyquarantine.html

2.https://www.nytimes.com/2020/03/01/opinion/coronavirus-italy.html?fbclid=IwAR1r8J8D5mkeP_GgVWAVRQQkgXfAv3xBNmrlqHFenD1cUUJsSgW5E5e1CQQ

3.https://nypost.com/2020/03/29/102-year-old-woman-from-italy-recovers-from-coronavirus/

4.https://edition.cnn.com/2020/03/28/europe/italy-coronavirus-cases-surpass-china-intl/index.html

5.https://www.nytimes.com/interactive/2020/03/27/world/europe/coronavirus-italy-bergamo.html

6.https://www.nationalreview.com/2020/03/waiting-for-coronavirus/

7.https://www.cebm.net/covid-19/global-covid-19-case-fatality-rates/

8.https://view.inews.qq.com/a/20200328A046IF00?uid=100214410871&chlid=_qqnews_custom_search_all&devid=d69e93c69edc7dee&qimei=d69e93c69edc7dee

9.https://catalyst.nejm.org/doi/full/10.1056/CAT.20.0080?fbclid=IwAR0wa6jzq-t_YYlZlYQtWiVmphT8pjyGBCndLhJGSN34dBaeZJoGP0sfneo

10.https://www.dw.com/zh/走近意大利抗疫超级英雄/a-52949804

11.https://nypost.com/2020/03/25/italian-nurse-with-coronavirus-kills-herself-amid-fears-of-infecting-others/

12.https://www.thelancet.com/journals/lanpsy/article/PIIS2215-0366(20)30077-8/fulltext

13.https://www.nytimes.com/2020/03/23/world/europe/italy-coronavirus-hospitals.html

14.https://www.euractiv.com/section/coronavirus/news/all-is-well-in-italy-triage-and-lies-for-virus-patients/

15.https://www.thestar.com.my/news/world/2020/03/17/special-report-039all-is-well039-in-italy-triage-and-lies-for-virus-patients

16.https://www.nytimes.com/2020/03/21/us/coronavirus-medical-rationing.html?action=click&module=RelatedLinks&pgtype=Article

17.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0/mar/26/as-if-a-storm-hit-33-italian-health-workers-have-died-since-crisis-began

18.https://www.nationalgeographic.com/history/2020/03/how-cities-flattened-curve-1918-spanish-flu-pandemic-coronavirus/?utm_source=pocket&utm_medium=email&utm_campaign=pockethits

19.https://www.nybooks.com/daily/2020/03/27/plagues-and-pandemics-further-re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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