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是一部有分量的作品，荣膺第76届威尼斯影戏节金狮奖，斩获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男主角，而且是首部票房破10亿美元的限制级影戏。影片切中了现代西方的危急（残酷的底层、贫富悬殊、陌头运动），可谓应时之作。本文并没有在社会问题的层面做平常的谈论，而是严肃仔细地审阅片中“小丑”的漆黑之心，对当今天下高度个体化的空虚的人做了冷峻的批判。小丑借自恋的理想编织起懦弱的自我，极端渴求社会的认可，可一旦遭遇现实挫折就立刻溃逃。作者说，“小丑沉溺在自己的天下里，我们沉溺在小丑的天下里”，这是今日天下的隐秘。

本文首发于《念书》2021年2期新刊，授权虎嗅转载，作者：王楠，更多文章，可订阅购置《念书》杂志或关注微信民众号：念书杂志（ID：dushu_magazine）。题图来自影戏《小丑》

二〇一九年十月四日，美国科罗拉多州奥罗拉市的一家影戏院宣布，将不会上映当日在全美正式公映的漫改影戏《小丑》。正是在七年前的七月二十日，这家影院发生了震惊全美的枪击大案。影戏《蝙蝠侠前传3：漆黑骑士崛起》刚上映三十分钟，一名男子手持冲锋枪，冲到银幕前向观众扫射，造成十二死六十八伤的惨剧。有报道称犯罪者在被捕之后，果然自称是影片中蝙蝠侠的头号对手“小丑”。以是这家影院拒绝放映以“小丑”为主人公的影戏。警员更在全美各地放映《小丑》的影院内外荷枪实弹，提防惨剧再度上演。

除了有枪击案的前车之鉴，《小丑》在上映前掀起的波涛，也令社会的神经不敢放松。在两个月前的威尼斯影戏节上，它不仅成为首部正式打入欧洲三大影戏节主竞赛单元的漫改超英影戏，更在全场观众雷鸣般的掌声中一举夺得金狮首奖。这一史无前例的突破，在正式公映前吊足了观众的胃口。果不其然，《小丑》公映后在全球的票房迅速突破十亿美元，成为首部达到此成就的限制级影戏。

在英文门户影戏网站IMDB上，它的评分排名一度位居榜首，今天也仍然名列前六十强。不外，在这场席卷全球的观影热潮中，对它的评价出现显著的两极分化。喜好它的人视其为足以影史留名的佳作，以为它虽借了超英故事的外衣，却严肃地反映了当前社会的残酷现实，道出了底层民众的心声。厌恶它的人则说它是愤世嫉俗的民粹主义怂恿之作，视其为不知所云的神经病人呓语，以为它的盛行不外是一度泛起的泡沫。

《小丑》捧得威尼斯金狮奖

时至今日，任何影戏要想在全球席卷票房、成为爆款，单靠明星面貌或特技制作大场面的简朴粗暴做法，早已过时行不通。要想在同期上映的数十部影戏中胜出，它必须切中这个时代人人体贴的问题，调动各层次观影者的兴趣。在这方面，《小丑》当然是乐成的作品。它将蝙蝠侠漫画中来源众说纷纭的反派人物“小丑”，刻画成一名生涯在大都市的底层边缘人，描绘了他失掉事情、遭受冷漠和暴力之后愤而反抗社会的“崛起”历程。

对于当今贫富分化日渐扩大、歇工和陌头运动频发的西方社会，可谓应时之作。主创职员毫不讳言他们的现实关切，《小丑》能在票房之外夺得诸多艺术声誉，也正是由于这一点。不外对它评价的两极分化，也向观众提出了问题：这到底是一出当今西方版本的“林冲夜奔”，照样煽情媚俗、怂恿暴力犯罪的病态自恋？基于主创职员的认真态度以及主演华金·菲尼克斯精湛多变又不乏细腻的演技，在观影热潮和谈论圈口水仗退去之后，我们正可以严肃地审阅“小丑”的“漆黑之心”，透过它来一窥今日天下的隐秘。

 《小丑》在巴士上的宣传海报

阿瑟之死

阿瑟·弗莱克是一名生涯在哥谭市贫民区的职业小丑。通常靠在陌头扛广告招牌或受雇演出小丑维生。他和年迈的母亲潘妮住在一起，照料她的生涯起居，逐日最开心的事就是在晚饭后，和母亲一起看电视上的笑剧节目“默里·富兰克林现场秀”。他理想自己也能登上它的舞台，获得笑剧明星默里的拥抱和观众的欢呼喝彩。阿瑟心底的梦想，正是成为像默里一样的单口秀明星。

虽然他生涯清贫，还被陌头的混混欺压，遭到老板唾骂，但热爱的职业和心底的梦想支撑着他。正像母亲称谓他的昵称“快乐”（happy）那样，他用自己的演出来辅助人们苦中作乐、笑对昏暗人生。他将默里当成了精神上的父亲，想追随他的脚步做一名单口秀演员。他的家庭并不完整，但其心里可谓“父母双全”。事情虽微不足道，却能在维持生计的同时，实现自己的信心和价值。影片开头的阿瑟，就是这样一个卑微却不猥贱的小人物。

阿瑟梦想与默里乐成同台演出

但随着剧情的生长，阿瑟的天下溃逃了。事情的疏忽和同事的出卖倒戈，令他丢掉了事情。阿瑟又无意中看到母亲向富豪托马斯·韦恩求助的信，方知自己原来是母亲与韦恩的私生子。他满怀希望奔赴韦恩庄园，却被管家冷漠地拒之门外。随后，阿瑟潜入韦恩观影的剧院，想与“父亲”相认，韦恩却正告阿瑟，他实为潘妮收养的孤儿，所谓私生子一事皆源于后者的妄想症。阿瑟前往阿卡姆病院查询档案，方知自己不仅是母亲的养子，更在童年时遭受母亲男友荼毒。

恰在此时，阿瑟在地下酒吧的蹩脚单口秀录像，被默里·富兰克林搬上了节目，当成讥讽的笑料。他的另一根精神支柱也溃逃了。气忿的阿瑟在医院杀死了潘妮，向已往的自己告辞。随后，借默里约请加入节目的机遇，他在单口秀的直播现场痛斥默里为蹂躏弱者、操作媒体的无赖，拔枪射杀了默里。

阿瑟消逝了，没有已往、不知自己是谁的“小丑”，在无数戴着小丑面具的暴乱民众的蜂拥和欢呼声中袍笏登场。影片的末端甚至还提供了一种可能：或许这个故事，全都是囚禁在神经病院的“小丑”头脑中的理想和虚构？无论若何，“小丑”最终都逃出了神经病院，在一片欢快的歌声中，实现了自己的彻底“自由”。

从表面上看，阿瑟向“小丑”的蜕变既是社会之恶的效果，也是他反抗自由的醒悟历程。庸俗的同事和老板令他失掉事情。掌握伟大权力的富豪韦恩，只知居高临下地斥责杀人者，对示威的底层民众满怀蔑视，冷漠无情地看待阿瑟和潘妮。明星默里一味取笑戏谑阿瑟的演出，却丝毫不忌惮是否会危险后者。约请阿瑟加入节目，岂非不也只是基于收视率的思量？告诉阿瑟在台上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岂非不是随便操作民众，告诉他们什么可笑什么不可笑？从这些角度来看，影片中的社会确实冷漠而虚伪，是一个由权威操作、蹂躏弱小者的系统。

阿瑟正是被它一步步逼成了“小丑”，不得不奋起反抗。实际上，对富人和社会显示得太过简朴脸谱化，正是许多人指斥这部影戏的地方。而拥护“小丑”的人会以为这正是真实的社会。既然社会已然设定云云，我们只能转而从阿瑟那里入手，去思索他是怎样一小我私家。所幸这是一部由主演成就的影戏。华金·菲尼克斯的演出并不扁平苍白，导演菲利普斯更是让影戏的拍摄完全服务于菲尼克斯的人物设计与现场拍摄时的即兴施展。这令我们能够继续追问，阿瑟真的是一个被逼无奈的反抗者吗？

“小丑”的降生：三次杀人

要真正明白阿瑟向“小丑”的转变，他的三次杀人之举至为要害。在地铁上杀死三人可以视为“小丑”第一次正式登场行动，杀死母亲潘妮则意味着阿瑟彻底否认已往，酿成“小丑”。最终，在直播现场就地射杀默里，“小丑”在舞台上向民众公然自我宣示。与这三次杀人行动相比，出于抨击和发泄气忿而杀死同事兰德尔就没有那么重要了。那三次杀人，才真正展现了“小丑”的真正人格与心里天下。

阿瑟在地铁站猎杀第三小我私家

先来看看阿瑟的第一次杀人。在地铁上，阿瑟遇见三名醉酒的白领职员在骚扰一名女子。面临罪行，他爆发出悲怆的大笑，吸引了三人的注重。女子借机逃离，心怀不满的三人来找阿瑟贫苦，从冷言恶语生长到拳打脚踢。忍无可忍的阿瑟拔出手枪，就地射杀两人，又将另一人击伤。

思量到这部影片的美国文化背景，他的这些行为可视为自卫之举，无可厚非。但值得琢磨的是他追杀受伤第三人的历程。谁人职员那时已受伤，惊恐万状地只想逃命。可阿瑟一起追着他下了地铁，在站台上射杀了他，这早已超出了正当防卫的局限。

影片还向观众展示了一个细节：谁人职员怕阿瑟追杀，在地铁到站时没有慌忙下车，而是郑重地先在车厢门口左右窥探，想凭据阿瑟的动向来决议自己下不下车。可阿瑟同样在车厢门口伺机而动，一直等到那人下车才跳出车厢。

这段情节清楚地向观众表示，阿瑟此时已是有意猎杀，决非仓皇自卫，或由于感动丧失了理智。以是，地铁上的杀人并非迫不得已，尤其是他追杀第三人，基本就是纵容自己想杀人的欲念。厥后面临阿卡姆病院的档案管理员时，阿瑟道出了那时的真情：“有时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上次我最后把怨气撒在了别人身上，我以为这会困扰我，但实在没有。”

那一天，被开除的阿瑟走投无路，满腔的怨恨无处发泄，那几个小子还在向他唱“‘小丑’该进场了”，于是他就让“小丑”进场，通过杀人来出一口怨气，享受释放的快感和越轨的自由。实在，当阿瑟在家中的电视机前第一次握着手枪的时刻，他就体会到了一种异样的气力感，在不知不觉中扭动起了身躯。

与阿瑟向他人讲述的单口秀差别，充满自恋意味的独舞是“小丑”的标志，无论是镜前的自我陶醉，照样厥后台阶上的狂野释放，抑或在默里秀中进场时的亮相，都是“小丑”表达自己的无言独白。以是在地铁站杀完人后，阿瑟要在公厕的镜前翩翩起舞，以此作为“小丑”当晚完善演出的谢幕。地铁杀人基本不是被逼无奈之举，只不外是阿瑟终于找到机遇，让“小丑”登场亮相一番而已。

阿瑟的第一次独舞

与地铁杀人相比，阿瑟杀死母亲潘妮一幕似乎更镇静，但也更残酷。这不是一场简朴释放情绪的虐杀，而是阿瑟在充实思索后的镇定选择。阿卡姆病院的档案以及其中夹杂的剪报注释，自己基本不是潘妮的亲生儿子，只不外是她领养的孤儿，在小时刻还遭受过严重的荼毒，但母亲却向自己掩盖了真相。这确实令他难以接受。

但促使阿瑟弑母的真正缘故原由在于，他以为母亲不光诱骗了自己，还让他错误地看待自己，过着虚伪的生涯。母亲告诉他，由于他有病，以是才在应该悲痛和气忿的时刻控制不住地大笑，以是阿瑟也将自己看成有着不幸人生的病人。

母亲叫他“快乐”，以是他才想要做个小丑，天天看笑剧节目，学着苦中作乐。不脱节这个虚伪的“母亲”以及她给自己的一切，就不可能获得真正的自由：“我曾以为我的人生是出悲剧，但现在我才熟悉到，实在它是出笑剧。”控制不住的大笑不是一种病，而是砸烂这个虚伪的天下、打破一切约束限制的象征。杀死母亲，就是杀死虚伪的自己，只有这样才气获得真正的自由。

阿瑟和母亲在病房里

然则，阿瑟并没有想到，事情完全有另一种可能。影片巧妙地运用闪回，向我们展示了潘妮若何回覆神经病医生的询问。岂非不可能真如潘妮所说，阿瑟确实是她和韦恩的亲生儿子，所谓收养纪录和档案，不外是韦恩为了遮盖真相指使人编造出来的？

究竟我们在后面还看到，韦恩在潘妮的照片上曾亲手写下“爱你的笑”。岂非不可能阿瑟正像潘妮说的那样，“一直是个开心的小男孩”，他用笑来面临一切痛苦，在头部受伤后，它才酿成一种控制不住的情绪反映，在悲痛气忿时爆发出的悲怆的苦笑？或许正是阿瑟的笑，才给了母亲继续生涯的勇气，他确实是母亲在魔难中唯一的“快乐”，而不是母亲强加给他的称谓。

就算这些都只是可能，岂非他真的“一生中从未有一分钟快乐过”？哪怕潘妮只是他的养母，他们相互多年相依为命的母子之情也都是假的？

实在，最不能接受阿瑟的人恰恰是他自己。看默里秀时接受观众欢呼和掌声的白日梦，他对女邻人的种种意淫理想，早已向观众展现了他对自己的期待。一直靠理想生涯的阿瑟，从不以为自己演不了单口秀，以是才会对默里的果然讥讽心生怨恨，视为极大侮辱。

阿卡姆的档案，非但没有让他离不幸的自己更远一些，反而令他落入更悲凉的田地。阿瑟掩耳盗铃，以为杀死母亲就能告辞谁人上当的自己，否认真正的现实，这跟以为离家出走就能开启新人生的稚子想法有什么区别？更不要说他还不只是逃避现实，而是扑灭别人的生命！他从未意识到，杀死母亲才是扑灭自己唯一的真实存在。

果然在这一幕后，他再也没有了那种令人动容的悲怆大笑。在他虚伪的妄想和渴求眼前，什么相濡以沫骨血亲情全都一文不值。这个不能面临现实的怯夫“小丑”，连逃避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借助暴力去摧毁和损坏，在废墟之上遁入虚幻的自由。

“小丑”以为自己的人生是出笑剧，他的演出还需要观众。以是，纵然心里恨极了默里，他照样接受了做节目嘉宾的约请，这个公然亮相的机遇怎么能放弃呢？原本他思量过在节目现场当众自杀。不外，在默里再次播放他蹩脚的单口秀片断并戏谑了几句之后，“小丑”改变了主意。他要抨击这个蹂躏和侮辱自己的梦想与人格的家伙，用自己的“演出”震慑现场和电视机前的所有观众。于是，他有意打破节目的规则，先是拿死去儿子的母亲来讥讽，随后更大大方方地认可，自己就是在地铁上杀死三人的凶手。履历这一番“损坏试验”，节目酿成了对“小丑”的现场访谈。不外，虽然不再是单口秀，现场的观众也仍然会对“小丑”的言行做出即时的反映，这可不是默里有意“控制”的。在听到对自己的注释一片嘘声之后，“小丑”不禁恼羞成怒，他叱责观众只是托马斯·韦恩的应声虫，却对自己太不公正。随后，他把矛头指向了默里：

小丑：你见过外面的天下吗，默里？你真的离开过演播室吗？每小我私家都对相互大喊大叫，基本没人有礼貌！基本没人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你以为托马斯·韦恩那种人思量过我这种人的感受吗？思量过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不会的。他们以为我们会像听话的小孩一样，坐在那里，接受一切！以为我们不会翻脸发狂。

默里：你说完了？你也太自怜自哀了，阿瑟。听起来像是在为杀死那些年轻人找捏词。这话我可以告诉你，并非人人都是人渣。

小丑：但你是人渣，默里。

默里：我吗？我是人渣，是吗？怎么说？

小丑：播放我的视频，约请我上节目。你只是想取笑我，你跟他们没有区别。

默里：你基本不领会我，伙计。看看你的所作所为导致的结果。外面在暴乱，两名警员命悬一线，而你却在笑。你还在笑。由于你的所作所为，今天有人被杀了。

小丑：我知道。再来个笑话怎么样，默里？

默里：不，我们已经听够你的笑话了。

小丑：若是你惹恼了一个被社会甩掉、当成垃圾的伶仃的神经病，会发生什么？

默里：吉恩，报警！

小丑：我告诉你会发生什么，你会自食其果！（拔枪射杀默里）

想象一下，我们的某位谐星讥讽了一位初出茅庐的相声或小品演员，随后再请他和自己同台演出。若是被讥讽的演员以为明星这样做，只是为了继续取笑他，那他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但这就是“小丑”的头脑逻辑。他以为地球是围着自己转的，不是他不领会别人和社会，而是别人不领会他，都在忽视、冷笑和欺凌他。以是，他有权反抗这种“权威”和“系统”的榨取。

“小丑”在默里秀上的演出

个体过剩的自我意识，抹上点抽象意识形态的油彩，再加上手枪来“主持正义”，这样的“笑剧”虽然不足以让大多数观众拍手叫好，但对于像“小丑”一样的人，照样足够精彩。他们终于找到了追随的楷模。没有真正的理想，也缺乏配合的组织和生涯，“小丑”引发的并非革命，只是一群伶仃者发泄损坏欲的狂欢和暴乱。影片极为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些人之间的关系。

“小丑”从未和他的追随者有过一句对话，他甚至原先还瞧不上这些“暴民”，将面具丢进了垃圾堆。但他最终还得依赖这些和他一样的人，只有在这儿，他才气终于获得求之不得的认可，成为空虚与骚动的国王。不外，他也不再能够像一小我私家的时刻那样自在起舞了。在影片的最后，被人群蜂拥着的“小丑”，本想在众人眼前再次起舞，却感应莫名的不对劲，不得一直下了舞步。

由于那些蜂拥他的空虚个体，不会真正对他感兴趣。这些戴着面具的没有面貌的人，只是需要一个配合的抽象符号而已。“小丑”最终也只能蘸着自己的鲜血，在自己的脸上，向观众们画出一个虚伪的笑容。

被人群蜂拥的“小丑”在脸上用鲜血涂出笑容

在银幕上塑造“小丑”的华金·菲尼克斯本人，对这小我私家物有着极为精当的评价：“这不是一个完全无辜的人，纵然从一最先都不是。这是个教科书级的自恋狂。他不仅要求天下熟悉他，谛听他，而且要求完全地崇敬他。”喜欢在自己的天下中独舞的“小丑”，正是当今高度个体化的空虚之人的写照。借助理想编织起懦弱的自我，极端渴求社会认可，可一旦遭遇现实挫折就立刻溃逃。他们随意编织理由，以为自己的一切不幸都是社会的错，甚至不惜用暴力损坏一切，在空虚的深渊之上理想自由。

Citizen Joker

惋惜，在我们这个自恋空虚的时代，现实中有许多“小丑”这样的人，以及被“小丑”并不高明的说辞诱骗的人。看看威尼斯影戏节的评价吧：“《小丑》的主角不是人，而是整个社会系统，不光是关于美国，也是关于全天下。”

可在这影戏里，除了几个冷漠无情、形象扁平的富人，哪儿有对这个邪恶社会系统真切充实的描绘呢？“小丑”沉溺在自己的天下里，而我们又沉溺在“小丑”的天下中，以是我们才看不到，虚荣冷漠、满口意识形态说辞的“小丑”，实在正是他憎恨的那些人的颠倒镜像，只不外说辞相反、用力相悖而已。

许多知识分子和政治家，看到“底层”和“少数”就自然以为他们“弱势”和“受榨取”，而不去切实地考察和思索，问题是否真的存在，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偏差。他们实在是自己批判的神经病专家的颠倒镜像，只不外用肤浅的泛爱取代了虚伪的理性，用政治准确的私见取代了政治私见的准确而已。

有人说《小丑》的乐成不外是影戏圈的又一场泡沫，但它只是当前社会自恋空虚与泛政治化携手作育的大泡沫中的小小一朵。末人不止会“发现幸福”，他们还会“缔造自由”和“顽强抗争”。若是停留在这样的“历史终结”时刻，不能对人性、社会历史和文化有更深入的思索和体悟，并转化为真正的实践和生涯，那么现在将不会有未来。

本文首发于《念书》2021年2期新刊，授权虎嗅转载，作者：王楠。更多文章，可订阅购置《念书》杂志或关注微信民众号：念书杂志（ID：dushu_magaz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