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载自微信民众号“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作者:头脑漪、编辑:石灿,题图来自IC Photo
3月9日,在喝了两瓶啤酒和一杯威士忌之后,许知远在“单向空间”淘宝直播间最先了长约95分钟的直播。不能喝酒,也不能说那句口头禅“我操”。有人问,“知识分子是不是向流量低头了?”许知远笑了一声,“明显我们是仰面直播的,为什么不能明白成流量向知识分子靠拢呢?”
低头与仰面
许知远的前面站着很多人,好比约翰·斯图亚特·密尔、伯兰特·罗素、埃德蒙·威尔逊、沃尔特·李普曼、让·保尔·萨特等等。
不外这次,许知远前面矗立着一部手机。
在喝了两瓶啤酒和一杯威士忌之后,3月9日,远在日本东京的许知远泛起在“单向空间”淘宝直播间,当期的主题是“守护自力书店”。他戴着玄色边框的眼镜,顶着泡面状的头发,红着脸,玄色的衬衣松开了顶扣,整个人微醺。
许知远与歌手叶蓓直播连麦截图
“这样才有勇气开一场直播。”许知远说。一最先,羽觞不时闪现在镜头里。同伴提醒他,直播镜头中不能泛起酒精。所有的直播平台在禁播、封号处置规章内里,吸烟、喝酒是一项高压线。
同样被禁的另有许知远的口头禅“我操”。许知远在喝酒的时刻经常会露出这句。好比节目《十三邀》里许知远和姜文、于谦、蔡澜等嘉宾喝酒聊八卦时,冷不丁来一句。节目播出时,这句口头禅也会少许地保留。
许知远,因其“知识分子”的头衔而被人熟知。他曾任《经济观察报》主笔,曾为《三联生涯周刊》《新周刊》等报刊撰稿。此外,他也从事写作著书,出书了《那些忧伤的年轻人》《头脑的冒险》《一个游荡者的天下》等书。现在,他主持的谈话类节目《十三邀》广为人知。
现在,关于许知远的头衔,或许要加上一个“人气主播”。
他直播间主打产品是一款价值150元的“盲盒”,内里至少是一本书加手账本、书签等文创,直播间售价99元。在连续95分钟的直播里,加上薇娅、高晓松、叶蓓等助阵,凭据媒体统计,销售总额为70多万元。
当天有跨越14万人观看了许知远的直播。而在“单向空间”淘宝直播间此前的4场直播里,场均只不外3000人。
直播间名为“大地上的异乡者”的盲袋
这场直播也是“许知远式”的。5家介入连线的自力书店卖力人,险些都没有直播履历,在手艺故障、谈天尴尬的场景下,许知远总能以“远大”的意义消解随时泛起的“意外”。
在连线广州“1200bookshop”24小时书店时,直播连线未能乐成,只能依赖微信视频毗邻。“人生的本质,就是在关键时刻掉线。”“希望书店与看直播的人一起梦游,一起写书。”
在“知识分子”这个词被挖苦与嘲弄的娱乐时代,身处“象牙塔”里的人向另一个事物靠近,这个事物贴着物欲、世俗等刻板印象标签——它是直播。
是谁把许知远拉下场的呢?
是疫情下备受袭击的“单向空间”书店。
2月24日,“单向街书店”民众号揭晓了一篇“走出孤岛 守护书店”的“求助信”,许知远录了一段语音,他说:“单向空间不仅属于我和同事,也是广漠社会的一部分......邀请您成为我们共同体的一员,捍卫我们笃定的价值。”
有人问,“知识分子是不是向流量低头了?”
“明显我们是仰面直播的,为什么不能明白成流量向知识分子靠拢呢?”许知远笑了一声。
“每当我严肃地声称自己是一位知识分子时,冷笑与不信任就发生了。”许知远在第一本书《那些忧伤的年轻人》写道,“这时刻,我想起了海明威在巴黎的咖啡馆里一丝不苟地写作的场景。”
一个始终“对时代保持着某种小心(私见)”的人文主义者,异常嫌疑“手艺提高”的北京大学计算机系微电子专业毕业生,由于理想主义,“我对现实嫌疑,但抱有乐观”,也由于“有钱(资源)进来”(创业项目),需要对很多人卖力,许知远的身份与行为变得庞大起来。
“首席哲学官”的突围
关于许知远抨击这个时代“娱乐”“手艺”等元素的语录可以找到一大堆。
“我相对稳固的心里生涯被微信、微博摧毁了......这个新的信息手艺革命,发生了伟大的浓烟,笼罩在我们头上,它既给我们新的刺激与可能性,同时让我们无比窒息,”许知远在一次演讲时说,“就像狄更斯笔下的《雾都孤儿》,某种信息上我们都是信息时代的孤儿。”
“我宁可让人人装成一个君子,也不能去装庸俗。人人以为庸俗是人生状态稀奇自然的一部分,但追求高尚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在中国崛起的时刻,我们跟整个天下的相同语言只有消费的语言。但在未来,只有依赖新的知识积累、新的情绪气力,才可能发生新的可能性。”
改变时刻发生在这位自诩为公司“首席哲学官”的身上。在消费主义、反智盛行、互联网娱乐精神横行的时代,许知远试图找到一个“知识分子”与外界对话相同的可能性,好比文化创业,好比出品《十三邀》,也好比加入直播。
十三邀第四季第8期:许知远对话许倬云 /图源:“单向空间OWSPACE”民众号
早先,许知远靠近、试探直播,是以“抗拒”和“溃败”而竣事的。
2019年9月,许知远在节目《十三邀》对谈财经作家吴晓波,吴晓波带着许知远跑到杭州,去看三家中小企业是怎么生长的。在那期内里,许知远向吴晓波讨教书店的生长之道,吴晓波就许诺许知远去看看现代的中小企业是若何生长的。
在其中一家MCN机构考察,老板是吴晓波教过的学生,“我一个月做销售额1500万元”,其中一名网红对前来的吴晓波和许知远说。
手机里的一场直播,一个人对着十几万人演出,钱币数字不停在互联网空间里膨胀,几十万元、几百万元,甚至几千万元,听得许知远都想当“带货主播”了。
在直播间,吴晓波上前,拿起一罐牛奶,比照着主播小姐姐的姿态,以极富诱惑的性价比向网友推销。许知远在旁边笑着,一边嘴里时不时吐出一句“我操”。
2019年9月,吴晓波带着许知远去杭州体验直播
主播让许知远上前体验一把,许知远原本很憧憬这种体验,“他(吴晓波)希望用事实取消我的疑虑,商业跟生涯不要太对立”。
但许知远逃离了,“我一下子很疲倦,很厌倦,不适合干这种事情。”
厥后,许知远终于不再疲劳了。2019年12月18日,现身淘宝直播第一主播薇娅直播间,推销自己的“单向历”。这是许知远第一次乐成的“直播试水”,在几分钟之内卖出了6500本“单向历”。
2019年12月18日,许知远做客薇娅淘宝直播间
厥后,他在“预见2020·吴晓波年终秀”上回忆自己在薇娅直播间的体验,“在内里很喧闹的过程中,你感应一种伟大的伶仃,那种伶仃是无声的,那种伶仃是需要不停地去购置的,你感应那种无法安放的热情。”
“我以前不屑于演出式的谈话,但慢慢地喜欢上了,在其中也能碰撞出新的话语来。”许知远在2019年7月加入“忽左忽右”访谈时说。
那时,许知远的《梁启超传》第一卷顺遂出书,从2016年最先播出的《十三邀》让许知远始终处在媒体的镁光灯下,拥有赞誉,也充满种种质疑与否认。
这个幼年成名的中年人似乎找到了与天下更多对话的方式。“我以前从单纯的纸质文本,到现在对多样的文本发生了兴趣,这是我开心的一件事情,虽然有时刻力有未逮。”许知远在那场“音频”节目里也表达了喜悦。
与其说“守护书店”,不如说守护“许知远的梦”
这不是许知远第一次遇到创业危急。
2013年,单向空间拿到数千万美元投资。几位媒体人四面出击,种种折腾实验,好比推出“微在”新媒体。效果到了2015年10月份,“单向空间”账面上只剩下50万元,意味着给七八十号员工发工资都变得难题。
“那是我创业最痛苦的时刻”。在这种焦灼之下,许知远想到自己在旧金山看到梁启超的照片两年时间过去了,这本书还未动笔。由于不知道若何处置日间的逆境,许知远夜晚最先整理梁启超的资料,最先动笔写《青年变化者:梁启超(1873~1898)》。
组织变化也在发生着。
张帆、于威也是“单向空间”创始人。2016年,在他们等人的主导下,拆分“微在”媒体营业,自力成一家公司(北京微在文化有限公司),完成Pre-A1000万融资。
“微在”是海内最早张扬“内容病毒流传”观点的新媒体。在上线半年时间内,就斩获了“微博人气2015视频机构”等多项行业内大奖,并一再泛起在种种媒体类排行榜上。其主打品牌“涨姿势”每个月都市有病毒流传视频泛起,经常登上微博热搜榜。
现在,是许知远创业生涯第二个最难题时期。这次,他没有投笔进入自己的文学王国,而是选择用现代互联网手艺,在互联网天下提议某种“狂热”的守护与拯救运动。
以往,他很反感某种带着集体性与盛行性的器械。
当一个知识分子沾染到“商业”气息时,这种混杂的身份让许知远变得异常庞大而迷人。
在《十三邀》开头,许知远这样先容自己:“我是一个不太靠谱的作家,试图去捕捉时代的精神,却又厌恶时代的盛行情绪;一个委曲的创业者,起劲获得商业上的乐成,却又不完全信赖商业上的逻辑。”
凭据刺猬公社(ciweigongshe)在“天眼查”查询得知,现在,跟许知远相关联的有4家企业,除了“北京单向空间文化合资企业(有限合资)外,另有拥有北京单读科技有限公司、北京微在文化有限公司、北京微邦文化合资企业(有限合资),许知远在上述4家组织持股比例为11.11%、7.82%、3.04%、29.17%。
许知远的“商业网络” 图源:天眼查
其中,漫衍在北京、秦皇岛、杭州等地的“单向空间”书店隶属于各自的文化公司,分别由北京单读科技有限公司100%掌控。而北京单读科技有限公司的最大股东是一家名为“上海挚信新经济一期股权投资合资企业(有限合资)”,占股48.07%,许知远的密友、事业同伴于威占股11.31%,但享受“最终受益人”身份,28.92%的权益。
许知远与北京、杭州等地“单向空间”书店的商业关系 /图源:天眼查
若是从股权结构上看,许知远并不是绝对的掌控者与受益者。但“单向空间”又是许知远的“精神标杆”,在某种意义上,“单向空间”与许知远是绑定的,前者象征着后者的精神与寄托。许知远不会让自己的精神象征倒下去的。
以是,与其说许知远招呼人人“走出孤岛 守护书店”,不如说,他招呼人人去守护一个“知识分子”的迷梦,守护许知远本人最后的精神家园,同时,也守护每个人的精神家园。
“书店”被许知远寄予了多重意义,公共空间,多元表达、自我醒悟、思索与反思的阵地,人文与社会的精神一角等等。
“我以为他们的书店都像是城市里一个可以呼吸的小空间,年轻人可以在内里受到头脑的熏染,我以为这是稀奇美妙的一件事情。”许知远在3月9日的直播里说。
或许,在许知远看来,书店不是某种经济体,而是有“新鲜生命力”的存在。曾经,吴晓波劝许知远,好好写书,不要出来创业。但许知远没听。
那是2005年年底,许知远、吴晓波、于威等几个年轻的媒体人在圆明园的一座院落里创办了“单向街图书馆”(后改名为单向空间),地址几经调换,现在落脚“向阳大悦城”。
这种幻化的地址似乎说明某种矛盾隐喻,好比,从失踪的传统靠近盛行的现代文明,这究竟是一种提高照样一种妥协?
这个问题像极了身处“直播时代”的知识分子所处的某种困局,走出来照样恪守阵地。
“若是梁启超生涯在现代生涯,他会是一个异常重要的新媒体的缔造者,新浪潮的缔造者,他也会使用微博或者推特,也会体贴天下的图景,也会指斥和革新那些他不满意的征象。”许知远想象。
你看,连梁启超都市“下场”直播。没准,许知远的心剖析多一点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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