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来自IC Photo，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GQ报道（ID：GQREPORT），作者：刘楚楚

新冠肺炎全球加速伸张，口罩成为紧缺物资。而经由两个多月的艰难抗疫，海内口罩产能被引发出来，市场供应正趋近正常。

中国的口罩最先转向出口，伟大的需求催生出伟大的商机。两个月前，一趟趟航班、货运将不同国家的口罩运抵中国，现在则正相反。当今全球慎密连接，疫情流传变得快速、普遍，要解决这个问题，依赖的也正是这种慎密的联系。 

口罩商业的偏向与病毒流动的偏向

“现在不缺口罩了，没人要了啊？” 3月4日，在一个以秒为频率不断更新的口罩买卖信息群里，一句发问突兀地泛起。

阻滞了两秒，一排销售与求购信息迅速把这句话刷了下去。

“一次性医用，2.6块，5W个”

“收10万把额温枪，工业的不要”.....

片刻，这排密密麻麻的信息里，终于挤出一句对上句的回应：

“ 可以卖给外洋呀。把口罩拿到外洋去，10个口罩，卖20美元。”

3月初，打出口主意的厂家许多，做到的不多。许多国家对口罩入口有极严酷的资质要求。有工厂打听到出口欧盟所需解决的CE认证，耗时要好几个月，放弃了。那时，新冠肺炎在除中外洋的其他国家里确诊数才刚刚破万。3月2日，天下卫生组织示意，新冠肺炎疫情仍未组成大盛行，在许多西欧国家，大街上看不到人戴口罩。

然而，仅仅是在一周后，情形骤变。3月11日，天下卫生组织宣布，新冠肺炎具有大盛行特征。

停止北京时间3月27日3时45分，全球累计确诊病例跨越52万例，其中以意大利、美国、西班牙、伊朗、德国、法国最为严重。口罩缺口正越来越大，3月22日，意大利媒体称，该国医疗系统濒临溃逃，一些疫情重灾区的医院严重缺乏防护物资。

据美国卫生与民众服务部估量，仅美国一个国家，在抗击新冠病毒的战斗中将消耗35亿个口罩。

与此同时，中国的疫情正在好转。3月初最先，海内缺货已久的线上、线下渠道都最先逐步上架口罩。这是一个月以来大量企业扩能、增产、转产口罩的效果。据天眼查数据，以工商注册调换信息来看，在1月1日至2月之间，天下4000多家企业经营范围新增了“口罩”，从3月1日至今，天下又新增经营范围包罗口罩的企业5000多家。

据中国纺织品商业协会平安康健防护用品委员会会长雷利民预计，2月尾天下天天生产各种口罩数目到达1.8亿只，这个数字还在连续增进。仅海内一个口罩大市的日产能，可能就跨越了5000万只。大型企业也纷纷入局，比亚迪汽车3月12日宣布的口罩日产能数据是500万只，同时以天天增添30-50万只的速率增进中。

作为天下工厂的中国正源源不断地释放生产力——它拥有完整的口罩供应链产业，从聚丙烯质料 ，到熔喷布，到口罩机装备，其中的质料、元部件，涉及了化工、纺织、机械、冶金、电子等基础工业门类，在海内疫情时代，口罩产能获得了充实的扩张。而作为全球化的一环，它将在全球商业中发挥作用。

口罩是一门生意，在疫情时代，它也变成了一项象征性的生意。病毒流传的偏向就是它流动的偏向，而商业的速率正在加紧追赶病毒流传的速率。

飞转的机械，总是交不上的货

3月第二周起，来自外洋的外贸订单暴涨，成百上万万级需求量的票据源源不断地涌入一个个日产量只有数十万的工厂。守候的货商们挤在工厂门外，手机一天到晚响个一直。

河南长垣被称作“医疗器械之都”，一家口罩厂长说，现在工厂正在24小时赶工，从2月到现在没有停歇，”除非是机械坏了，或者是没电了，不休息。“

“我们长垣这边70多家卫材医疗器械公司，估量现在都在做出口。”在已往，出口订单只占长垣的一小部分，现在，他所见到的所有邻厂都在解决出口相关资质。

他手上的外贸订单都在排队等货，其中多数是意大利买家。“有要一百万、两百万、五百万、八百万、一万万、两万万，另有要五万万只的。手上最大的在谈的一个票据是美国的，要三亿只口罩。“  而他的工厂一天的口罩产能是一百万只。三个亿的票据，只能多找几个厂拼着做。他估算，整个市所有口罩厂加起来，逐日口罩产能总数能在五千—七万万只。

自海内泛起疫情以来，口罩企业被政府征用，但现在已逐步铺开或打消管控。朝美是国产十大口罩品牌之一，疫情时代产能大量供应海内医院与政府。现在能够出口，却面临着产能跟不上需求的境况。

“我们的产能，现在主要对接给政府先容的外洋的订单了。”朝美一位卖力采购的事情职员叶石说。天天无数的电话在催他交货，有的订单客户钱已经打了，退也退不了，还欠几百万的货交不上。”

在朝美吸收到的需求中，也许分为三类。一是大量来自外洋的订单，由海内政府相关职员牵线搭桥后找到工厂；二是海内的企业想采购来做捐赠，好比阿里巴巴；三是通过天下劳保协会找来的外洋政府。这些订单最后的吸收工具都是外洋医院或公共系统。

这些订单都是“不能不接，必须给它完成的。”可每个票据都要都接下来的话，加起来就是几十亿只数目。他逐日焦头烂额，”我们现在是没有签订单的，基本上就是天天产出的货，有若干拿若干，给每个订单分一点。“叶石说。

这段时间下来，他以为比2月间海内疫情严重时代还辛劳，”之前，以我们的产能，对于政府接受工厂时代给我们的目的，照样能够完成的，我们员工一天事情15个小时。但现在这个情形，我们增招了临时工，24小时制事情也完不成。“

想扩大产能，一个靠原质料数目（熔喷布、无纺布等），一个靠装备数目。但现在，朝美的上游供应链在突然增量后还未反映过来，而工厂新购置的口罩机，要到4月才交付。但现在，所有的客户无一例外都要求3月尾或4月初交货，”这是基本不可能完成的。”

现在，制约口罩产能的一大因素仍然是熔喷布。只管中石油、中石化已加大生产熔喷布所需质料，各企业也在投产新的熔喷布生产线，但对于这些连续扩产中的口罩厂来说，熔喷布仍然求过于供。“燕郊石化现在的产量一天是50吨，你以为这50吨能够解决几个口罩厂的产量？一个口罩厂生产的需求量最少在5吨。” 口罩商业商刘洋天天都在帮互助的工厂找熔喷布，每次只能找到一点，“厂家一次就只能供你5到10吨左右，这些一两天就消耗完了”。

中国一次性口罩最大生产地湖北仙桃也已基本复工。一家日产50万只口罩的中型规模工厂声称，他们现在已接下一万万的大单，订单排到四月尾。据他领会，仙桃县的所有口罩厂现在都在做外单，“只要能开工的，都排得很满，你再挤进去很难，除非是小作坊。大厂基本上都接到外单了，现在大的订单都是外贸单，海内的订单要的量都很少。“

难办的资质，海关里守候被“通融”的货物

对海内大量的新转产的口罩厂而言，要顺遂出口，解决口罩认证是最要紧的事。

各国有各国自己的口罩磨练尺度，所有检测都要重新做。海内生产企业根据GB尺度来做口罩，而欧盟要根据EN尺度。好比欧盟的小我私家防护口罩尺度是EN149，根据尺度将口罩分为FFP1/FFP2/FFP3，需要把样品寄到欧洲做呼吸阻力等检测。从准备质料，到寄样品到欧洲检测，有问题的话厂家再重新调整，走完这套流程下来，2-3个月已往了。

欧洲小我私家防护口罩尺度

而现在，大量声称能加急代庖欧盟CE、美国FDA认证的署理认证服务生意正应运而生。最快的10天就能下来。一家署理公司告诉我，从3月初到现在（23日），他们已经签了三百多单了，这个签单量是已往的六倍。

解决人数还在蹭蹭上涨，办证一天一个价。一周之前报价5万块钱一张的证，一周后再报就是20万。另一家署理认证公司声称，“办FDA的，医用、民用类型都能办下来，用度都一样，在我这做，直接就能拿证，不用检测产物。”事实上，这类机构走的是一种叫“自我声明”的证书，即机构为公司出一张自我质量保障声明的方式，向市场保证其产物合规——CE有”自我声明“，但FDA并没有这样的认证形式。

以10-15天为一个解决周期，大多厂商都在3月第二周最先办证，现在，正是工厂们收获的时刻。

在口罩买卖中间商于开国的履历里，3月21日是个主要的分水岭。“今天，天下厂家团体涨价，由于CE证又集中下来一批，至此所有到位。前天我拿货（N95）还四块多，今天出厂价就六块。”

中间商最能感知市场的转变。张生2月尾六、七块钱囤了一大批口罩，到了3月，市场饱和，口罩价钱骤跌，他最后只能四块钱清掉。最近，他把亏掉的钱赚回来了——他掌握了几个刚下了CE证书的新厂资源，同时又拿到了外洋的大订单，现在，他觉也不睡了，跟随着外洋的时差，昼夜发着同伙圈更新销售信息——时间真的是款项。

更多工厂在CE证还未下来的时刻，就最先往外出印了CE标的货，长垣的厂家说，他们的CE证也许两天后下，但现在CE货的订单已排到四月份了。

固然，这些新下的证书的真实有效性也引发多方嫌疑。好比现在市面泛起的欧洲FFP2级别（要求过滤油性与非油性颗粒物效率均≥94%）证书，“说实话，根据尺度，FFP2口罩必须用FFP的过滤质料去生产才可能达标。然则FFP这个质料天下能做得出来的不多。”叶石说。

刘洋有同伙3月初出口了一批口罩到外洋，因被嫌疑其证书真实性，货物所有被退回。

克日，西欧紧要放宽了口罩等防疫物资的准入要求。好比欧盟划定，成员国可在疫情时代集中采购没有CE符号的防疫产物给医护职员使用，不在市场上流通。像朝美这样的公司，订单以政府集中采购、交付医院为主，就可以不在口罩上印CE标识，而是直接根据国标的医用防护KN95、民用KN95、KN90的尺度生产交货。

以捐赠形式入口、或者政府亲自采购的货物，其入关也常常会放松尺度。刘洋联系到的10万片运往伊朗的医用外科口罩，就没有做入口伊朗所需要的COI认证，而是通过促贸会的辅助运进了伊朗。

先供医院，疫区普通人依然难买到口罩

于开国的一些同伙在高密的多家工厂蹲守了多日，挨个敲门要货。天天，口罩厂大门一开，当日产能险些马上被销完。

无现货，付全款后最先排单，谁的钱先到算谁的。于开国说，他有的美国客户刚把美金打到中方商业公司账户，美金有三天的到账时间，还没等这笔钱从商业公司打到工厂账户上，定好的产能就已经全排空了。

闻着商机的人许多，真正抓到机遇的人有限。口罩成了今年最好做也最难做的生意，有人一夜暴富，也有人被骗光身家，到现在还在艰难维权的路上。但纵然是这样，照样有大大小小的玩家在继续入局。

口罩机现在被业内称作为”印钞机"，放上原卷，开动机械，口罩就以一分钟数百片的速率飞出来，像钞票飞翔。

2月初的时刻，刘洋和几个打算做口罩厂的投资商讨论，要投资多大规模的口罩厂。几个投资商忧心忡忡，忧郁疫情事后口罩卖不出去。刘洋忍不住骂人，“我问你，这疫情什么时刻能竣事，你能控制吗，你能说了算吗？疫情到时刻只会是中国吗，不一定吧？”

“现在，这些人都悔恨了，说当初不如听我的，说应该多上十条口罩机流水线，现在就坐在家里数钱了。”

一面是涌动着的伟大商机，另一面，是许多国家疫区的普通人，依然面临买口罩难的境况。

许多疫区国家都在协调当地防护物资优先供应医疗及公共系统，海内口罩厂商库存与产能均被征用。

其中一个结果是线下零售店无货。外贸商纵然从中国入口口罩，举行线下零售也对照难题，尤其是在欧盟国家 ，“他们不敢走正规渠道。主要是风险问题，他们入口来这些口罩的证书是否真的经得起核验、价钱是否合理，在公然渠道下都很容易出问题。到时刻谁都兜不起这责任。”于开国称。

线上商铺也是同样的情形。许多跨境电商平台都已克制了口罩类目的销售。eBay3月初公布通知，为一举杜绝乱象，平台正在移除现有的口罩产物，亚马逊3月中旬最先宣布不再接受销售口罩类商品的申请。不外，到3月23日，许多商家发现，口罩类目审核正悄悄恢复，但资质审核极严。

由于疫情在中国发作的时间较早，海外华人及早获得预警，口罩库存反而足够。”我们基本上早在一月尾，中国泛起疫情时代，就去超市囤了足量的口罩，有能力的就去做捐赠，买空当地很多多少工厂的库存。海内的亲戚也都很早（在海关下禁令之前）就邮寄了口罩给我们。”一位定居英国的华人示意。

以海内2月间发生的情形来推演，可能要到医院解决口罩欠缺问题之后，疫区人民才可能买获得口罩。以是口罩厂至少还需要两周的生产周期，以及至少一周的过关与运输时间。

新冠疫情在全球发作以来，各国接纳种种封锁措施，有谈论认为是“我们所知道的全球化终结了”。但病毒不会顾及国界，即便海内疫情已经好转，来自外洋输入性病例却成为防控重点。中国口罩在天下商业链中的生产与协作，最终会辅助自身。

当今全球慎密连接，疫情的流传变得快速、普遍，要解决这个问题，依赖的也正是这种慎密的联系。      

经受访人要求，其中叶石、于开国为假名

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GQ报道（ID：GQREPORT），作者：刘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