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长说：过节是一种仪式，春节尤其云云。通过这些仪式，我们和家人相聚，和家乡团圆，好像都会生涯只是落难和漂流，一年到头就要回乡寻找自己的根。家乡是什么？牵引你回乡的隐秘秩序是什么？这是个有趣的话题。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行业研习，作者：林绚烂（华南理工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研究员、院长助理），编辑：Susu，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1. 近年情更怯

在广州过年，也不是第一次了。第一次是妻子有身那一年，以珍爱孕妇平安为名，我们留在了广州。第二次是娃出生那年，以珍爱娃的名义，又留在了广州。今年的名义是疫情防控，表面上是响应国家招呼，就地过年，不给家乡添乱，实际上是“近年情更怯”。家乡啊，就是让你既想回去，又畏惧回去的所在吧。

这一年，岳父母从湖北专程过来给我们带娃，煞是辛劳。也许是去年疫情封城留下的心理阴影，他们忧郁回去之后说不准疫情又有变数，到时一封城，想来广州就不容易了。因此，他们决议今年就在广州过年。说到底，也是为了我们。

最先说的是他们两老自己留在广州过年，我们该回福建老家的照样回去。有一次，妻子用手机给我转了一条新闻，大意是今年回乡要做种种核酸检测。实际上我早就知道了，由于老家的村书记老早就跟我发信息提醒了。

一个周末晚上，正在跟岳父喝酒。妻子走过来坐在旁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你说今年回不回福建过年啊？我说那就不回吧，陪两老在广州过个年也很好。中年男人喝了酒，有些决议似乎就变得爽性了些。

2. 仙人过年

厥后我就跟老妈打电话，透漏了今年极有可能不回家过年的信息。听说今年放假很早啊，你们要是早一点回来，交通应该照样可以的。老妈以为会像去年封路一样，晚了可能就回不去了。

要不你也来广州过年吧。虽然知道效果会怎样，我照样礼貌地征求老人家的意见。

我一个人不敢坐火车已往啊，老妈以她不识字作为理由举行拒绝。

可是上一次你明显自己坐火车来广州看孙子呀，我笑着反驳这个站不住脚的理由。

你弟弟要回来过年，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家吧。

我可以约请他一起来广州过年呗。

还要拜神啊，一年到头总要把神拜了才放心，要不你们自己在广州过年吧，我跟你弟在老家过年也挺好。老妈终于说出了最硬核的理由，拜神。在她的天下里，与其说是人过年，还不如说是仙人过年。

好吧，作为交换条件，我准许清明节尽可能回家。说到这里，老妈第一次跟我埋怨，每年清明你都不回来，人家邻人都看不已往了。是啊，曾经年轻的我，一点都不愿意在清明时节回老家。

这么多年了，心里照样放不下。不知道为什么，2020年的时刻稀奇容易想到老爸。也许是我也步入中年了吧，也遇到了一些所谓人生的坎，头发泰半也都苍白。老爸生前的时刻，我们很少语言，现在的我却很想跟他聊聊，像儿子这么大的时刻，他都履历了些什么。他的生命故事，我都是厥后从别人口中领会到，多想听他自己讲讲。

3. 姹紫嫣红间

对于岳父母来说，在老家之外过年，这也是人生的头一遭。大年三十早上，我就问他们，第一次在外面过年，能习惯不？他们都笑了，现在生涯好了，在那里过年不是过年啊。区别肯定是有的，对于岳父来说，喝酒的机遇大减，原来几个老伙计经常聚在一起喝酒吹水，然后开个三轮车回家，在岳母心疼的责骂声中迅速入睡。对于岳母来说，摒挡衡宇、做饭做菜的规模也缩减了不少，不像在老家过年宴客，总要摆上几桌吃一天，亲戚之间都要相互宴请春客，煞是热闹。

这几回喝酒，岳父总是说他最近见到的一对小兄妹，小妹妹才两岁，灵巧智慧，把他给羡慕得不行。说完就看着我，也没有说要我们赶快生二胎。

今年也是第一次跟两老一起团圆过年，虽然是在广州。仪式感照样要有的，岳母早早地买了个中国结挂在门上。年三十中午团圆聚餐，老人家经心做了十个菜，色香味俱全。中大的师妹邱邱今年留在广州写博士论文，没有回家；楼上的老胡由于做社区代购也没回家；于是约请他们一起来家里过年聚餐。邱邱提了一瓶酒，老胡提了一只鸡，觥筹交错间，年味似乎也出来了。

吃完饭，人人一起到海心沙看花，冒充自己是广州人。现场真是人山人海，我们还偶遇了同在广州过年的小杜杜一家。据我领会，今年春节就地过年的人还真不少。虽然马路上的车辆行人少了许多，然则景点四处爆满。以海心沙园博会的亲自体验来看，人口密度确实是高，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别人的脚。要么两个大人带一两个小孩，要么四个大人带一两个小孩，说的话也不都是粤语。孩子们的喧闹声，大人们的呵叱声，情侣们的打情骂俏声，萦绕在姹紫嫣红间，好像疫情已在九霄云外。

4. 生命的年轮

我经常在想，过年对我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也许对许多人来说，一年之中是有两个主要的时间节点，就像一种新鲜的树一年要长两道年轮。第一道年轮是在阳历年底形成，这上面累积的是事情和事业的生长。以每个阳历年为一个周期，我们会仔细清算自己一年来的所作所为，所得所失，年前立下的目的实现了若干。清算完之后，我们继续立下新一年的目的，最先积累新一年的年轮。

第二道年轮是在阴历年底形成，也就是我们心心念想的春节，这上面积累的也许就是爱和忖量吧。在传统社会中，这一道年轮和第一道年轮是重叠的，好比农民家庭，他的一样平时劳作就是依着阴历节气的时序来放置，春节正是农闲之际，人人忙碌了一年，正好可以停下来休息和庆祝。到了现在，大量人口不再从事农业劳作，而是流转到各地尤其是都会从事种种事情，尤其是年轻一辈，更希望到都会闯荡。于是就形成了老年人在家务农、年轻人在外务工的城乡代际分工模式，也由此带来了家庭人口的历久星散。这个时刻，阴历新年的性子就不太一样了，更多的成为在外事情学习漂流的游子回乡团圆的一个生命节点。

换言之，原来人口不流动的时代里，许多人的生命之树只有阴历年这一道年轮，家人们平时就在一起劳作，春节无非是农闲时修整和庆祝的节点。而在人口大流动的现在，阴历年这道年轮成了家庭团圆、重叙亲情的节点，而阳历年则成为我们纪录事情生长的新年轮。

固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阳历年的节奏意义，他们更多的照样依据阴历年来放置自己的生涯秩序。好比年长的一辈，稀奇在农村，他们的事情照样依着农时。好比在工厂务工的人，虽然是都会里的常住人口，然则他们文化意义上的根照样在农村，若是他们要换事情，一样平常都会在春节时代调整。在外面念书的学子们，他们还没有踏入社会事情，自然也感受不到阳历年的节奏。

也许，真正能够清晰感知阳历年的节奏并以此来放置自己生涯秩序的人，可能也没那么多。说到底，我们照样活在古老的生命年轮之中，尤其是人人庭星散成为常态之后，这一古老的生命年轮又负担起了家庭秩序重构的功效。因此，春节回不回乡就不再仅仅是吃一顿年夜饭、听老人絮絮叨叨和小孩吵吵闹闹，而是对家庭的文化回归，是隐匿在你身体中古老的生命年轮的归位与重启。

界说你岁数的“岁”，也许就是这个意思吧。

这也许就是我们纵然在事情上一事无成，心里照样想着回家的缘由吧。

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行业研习，作者：林绚烂（华南理工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研究员、院长助理），编辑：Sus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