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全现在(ID:quanxianzaiAPP),作者:MacroKuo,原文题目:《〈日本淹没2020〉:跨越“末世”,讲述“重生”》,题图来自:《日本淹没2020》海报
2020年7月,网络动画《日本淹没2020》一经公映,马上获得了日本网飞收视排行第一,并受到了著名搞笑艺人伊集院光等人的绝赞。高关注度也使得制作方决议将作品剪成影戏并配上解说,在11月上映。
网络动画版重新剪辑的影戏版将于2020年11月13日上映。图片:animate Times
刘慈欣在谈《三体》创作源头时曾说道:“我看《日本淹没》后很震惊,一部科幻作品竟然把一个民族深处最敏感、懦弱的对未来的恐惧感体现出来,我就想写一部中国的《日本淹没》。”可以说,原作小松左京73年的小说《日本淹没》及其衍生作品给天下科幻界带来了伟大影响。固然,这部动画也受到了日本以外的普遍关注。勇敢鲜明的气概和比喻性主题缔造了流量的同时,也带来了争议性的评价:作品内的形貌对不熟悉日本的观众来说唐突和远离现实,而移民、外国人、混血等登场人物演绎“日本末日”这个命题,更是激起了不少日本右翼民粹主义的指斥。
着实,只有准确理解了从原作到《日本淹没2020》的创作靠山和语境,我们才气挖掘出半世纪来日本在这个虚构天下里一次次“淹没”又再度“重生”的秘密。本片中的淹没已逾越了“末世”这个意象,而是在对原作“重生”的同时,也实现了对日本和日本人实存的“重生”。
一、汤浅政明和Science SARU的跃动基因
《日本淹没2020》的逾越可以说与本片导演汤浅政明的气概密不可分。汤浅政明在手艺上的手法异常怪异,他往往融合手绘和数字的动画显示,使作品里人物的肉体和脸庞可以发生近乎液体式的变形。为了描绘更生动的运动,甚至会不惜牺牲描线数目,给人一种不拘一格的跃动感。而这种跃动感在纯粹的平面效果之外,也会体现在作品里常引用的60~70年代与Disco和毒品文化相通的西欧卡通元素、日本SNS和说唱元素当中。正是这种整体的形与神的跃动,辅助作品打破了界限,超出了单纯“末世”的意象。
从海报上的角色描线也可以窥见汤浅的跃动气概。图片:东京国际影戏节2018
现实上除了《乒乓》《恶魔人 Crybaby》《春宵苦短,少女前进吧!》《若与你共乘海浪之上》等过往作品中可以找到类似的气概,汤浅的跃动基因引发的破界并不仅限于作品之中:在《宣告黎明的露之歌》中勇敢选用日本著名歌手星野源为声优后,2020年4月他又为防止新冠在日本扩散、招呼人人待在家里的星野源曲子《在家舞蹈》制作了西欧卡通气概的动画MV,并上传到了小我私家Youtube频道。2013年,他更是和曾在日英两国学习动画的韩国女性动画制作人Eunyoung Choi一起在日本成立了动画制作公司Science SARU。
这一基因在该公司继续延续。像《日本淹没2020》里一再泛起的多国籍人物一样,Science SARU努力采用了外国动画师和日本动画少见的flash animation手艺,也一反日本动画公司的加班文化,实行类似朝九晚五的工作制。这种变通天真的空气促成了汤浅与网飞的历久互助,实现全球播映。也获得了一系列的佳绩,他执导NHK的《别对映像研脱手!》获得国内市场高度评价,《宣告黎明的露之歌》获得天下最大动画影戏节法国昂西国际动画影戏节的最高声誉——最佳动画长片水晶奖,这也是继《平成狸合战》以来,国际动画影戏界对于日本动画影戏远离22年的认可。
Eunyoung Choi和汤浅互助拿到法国昂西国际动画影戏节最佳动画长片水晶奖。图片:GIGAZINE
汤浅和Science SARU跃动的基因和现代性决议了本作的视角和基调——一个逾越纯粹“末世”、聚焦全球化语境中日本当下的故事。不外,在通过灾难讲述某种精神这个逻辑上,《日本淹没2020》和它的先辈们是一样的。
二、《日本淹没》的创作源头和头脑更新
日本淹没这个意象50余年履历多次续作和影视化的历程,着实也是其创作头脑不断生长更新的历程。
原作《日本淹没》作者小松左京出生于1931年。履历了日本战败的他以为,战争终于天皇宣布战败的玉音放送,并没有通过悲凉的历史让国民获得教训,甚至因此修订的和平宪法也不到20年就成了一纸空文。特别是对于迈入高度经济成历久后人们忘却了战争的心理状态,他感受到了一种违和感。同期,日本右翼的“大东亚战争一定论”和其一定的“一亿玉碎”看法的也使他感应生气。小松左京以为,通过消除国家,才气去重新思索“日本人是什么,日本文化是什么?民族和国家又是什么?”这个日本人的实存问题。也就是说,只有在日本这个国家不复存在时,“日本”和“日本人”的内核才气获得展现。而国家消逝的理由无论是战争照样自然灾难,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日本淹没》的执笔念头就在这里了。
故事描绘了天才科学家展望日本将被海淹没后,大地震和火山喷发最先频发,国家从宰衡等权要的角度指导和组织国民逃亡的历程。1960年代末小说最先连载后立刻大热,1973年单行本出书创下那时的纪录,同年影戏和电视剧化也获得了空前乐成。可以说,在石油危急、经济下滑、日本民众大量囤积生活用品的时代靠山下,作品以“淹没”隐喻“日本消逝后日本人该怎么生计”这个虚构命题,准确对应了“日本高度经济生长终止后日本人该怎么生计”这个真实命题,与观众形成了共识。
小说《日本淹没》提供给了失去国家的日本人四个选择:1. 缔造新的国家,2. 归化到外国,3. 以灾黎的形式涣散到天下各地,4. 留在日本共存亡。作品末端,一部分日本人选择留在了日本,一部分日本人流散到了天下各地,就连天皇也去了瑞士。第一部《日本淹没》完结后,留给失去了河山的日本国民的决议加倍深化:日本人是应该像犹太人一样选择维护作为“日本人”的固有性,照样作为失去河山的民族甩掉国民国家、拥抱天下主义?
2006年《日本淹没》小说第二部中描绘了这个决议。该作中,日本宰衡决议海上制作伟大浮岛缔造新日本,然而这一决议带来新的与中国等周边国家的矛盾。为了化解矛盾,外相提案将浮岛设计转为应对刚刚发现的地球即将进入冰川期这小我私家类危急。宰衡不接受外相提案,而实验依赖美日同盟化解矛盾时,却被美国反过来行使。这里的美中日三国的关系相符了全球化靠山下的天下事态,也进一步凸显了这个选择里民族国家和天下主义的矛盾。第二部出书后,小松左京示意如果有第三部的话,会思量将日本人送到月球,也就是说,小松构想的日本淹没里日本人只有逃离地球才气获得重生。
原作小说版《日本淹没》。图片:小学馆文库
2006年,特摄、真人、动画三栖作家樋口真嗣导演的新版影戏《日本淹没》上映。该片不仅在日本创下53亿日元的票房纪录,更是出口诸多国家,引起了惊动。相较70年代原作全篇自上而下的视角,这部影戏加入了主人公小我私家的视角,国家的视角也被描绘成了虚报瞒报、滥杀无辜的负面形象。
此外,如果说70年代原作中没有描绘任何女性在逃离灾难中的活跃,却成了留下民族子孙的工具,反映了那时日本女性职位的话;2006年版影戏《日本淹没》则描绘了一对为了拯救日本而奋斗的男女的邂逅,驾驶潜艇截断海底板块移动组织淹没的男主人公和救援逃离中被困住的女主人公,这种同等设置很好地反映出了女性职位的向上。
2006年影戏版日本淹没。图片:webry blog
同时,这一设置顺应了迪斯尼动画中女性主人公从单纯“被男性珍爱”到“自力去战斗”的转变的影戏叙事潮水。而片中面临70年代失去河山的日本人的决议,在出国逃亡照样留下拯救国家间选择了后者,较原作有了更新。也正是这种小我私家英雄主义的选择,使日本最终避免了淹没。
70年代小松左京笔下的《日本淹没》及其续作使得日本人失去了寓所,而2006年影戏版的小我私家英雄主义则使日本保留了寓所。这种视角在《日本淹没2020》里进一步转变,也带来了新的效果。
三、《日本淹没2020》与日本的当下
如果说2006年的影戏是在延续了小说的权要视角的同时加入了小我私家英雄主义视角的话,《日本淹没2020》就是通过彻底将国家靠山化了的方式描绘日本的由小我私家之间的互助,实现了当下的更新——
主人公的姐弟是日菲混血,故事舞台是在2020年东京奥运会举行后。突如其来的地震发生时,从事建筑业的父亲正在改装新国立竞技场,菲律宾国籍的母亲则乘飞机返回日本。常通过游戏和网络与外国人相同的弟弟会与母亲频仍说英语。此外,另有体现了日本社会各个阶级、文化的各色人物登场,先后在加入逃亡旅程的历程中与这家人组成拟态家族的关系,故事就这样以公路影戏的形式睁开。
《日本淹没2020》对于要害的淹没理由仅一笔带过,政府中研究淹没和制订对策的人只会泛起在新闻,甚至掌握应对淹没线索的旧作博士也是一个全身除手指和眼睛外瘫痪的病人——曾经的权要视角就这样被靠山化了。相对的,差别靠山的登场人物,却能组成一个团体配合互助,不仅是汤浅政明破界基因的写照,也反映了全球化少子化靠山下日本“人”的组成的逐渐国际化。
然而,这种国际化在当今日本仍然存在其社会和阶级问题:灾难后只有主人公家人能够读懂英文媒体领会准确信息,传统日本人的爷爷不仅憎恶外国人,甚至会指责道:“这是日本,别说英文”。而接续了2006年小说续作中右翼强调纯种头脑,制作了伟大浮岛的民粹分子更是拒绝让这群外国人和混血儿搭上浮岛逃难。
比起为了挖山芋不幸被炸死的父亲,为领会除缠在小艇上的绳索潜泳让人人逃生而因心脏病去世的母亲的牺牲显著更有价值。类似的,七海先辈也在逃亡中与母亲一起勇敢击退贪图乘乱强奸自己的混混。作品就这样将2006年影戏版的男女平衡生长到一种女性大有作为、男性不作为的境界,很好对应了日本现代草食系男性和肉食系女性的差异。
被哑弹炸死的剧情虽然对于推动故事希望意义不大,可把《日本淹没》看成战争小说来看时,却尤为重要。日本每年处置的战争留下的哑弹多达1400多枚,也因处置用度的肩负引起了许多争论。
片中这句台词更是意味深长:“听说日本另有不少战时投下的未爆哑弹,由于地震跑到地表来,引发了事故”。哑弹在这里就成了一个比喻:日本战后以来遗忘和未能解决的种种问题就像这些“哑弹”一样没有发作,“埋藏”在日本社会各处,在淹没的灾难降暂且才展现了出来。例如2011年地震引起核电站泄露发生前的十几年里,安全性获得提高的日本核能发电甚至被看作了抑制二氧化碳排挤的有用手段。而新冠肺炎在日本最先盛行之前,谁也没有想要去解决日本政府机关和保健所缺乏IT化、差别行政机关间相互自力没有横向配合的问题——只有等撼动国家的灾难或战争到来时,这些隐藏的问题才会露出出来。
半个世纪来日本社会一直为哑弹处置所困扰。图片:琉球新报
四、乐园之城和日本重生
这些现代的主人公们应对“日本淹没”和随之而来的“问题”做出决议、让故事迎来了局,也让现代日本人的实存获得了“重生”。
作品中期,一行人最终来到一个种着大麻与世隔绝,暂没受到灾难扰乱的圣地——乐园之城。这里的城母能通过儿子将死人还魂,给教徒们一个能够与死去的亲朋好友对话的机遇。住在这里的人也被赋予自由,安身立命。这是一段容易让人联想到日本奥姆真理教的情节,然而正是这样才凸显了乐园之城的指斥性:与1995年引起地铁沙林毒气事宜、宣扬虚无缥缈的信仰的奥姆真理教差别,这里还魂的超能力不仅现实有用,也是日本民俗文化传统的一支。无论是行使大麻作佐料,照样选择睡抗震的蒙古包,只要切实有用,这里就不会拘泥于国家、礼貌、形式,而加以行使。
一方面延续日本民族的文化,一方面又去行使一切所能行使的器械,不可不说是同时使用了汉字、平假名和片假名的日本实存的写照。而最具象征意义的是,这里的人们行使“金继”这个日本传统手艺在修复文物和器皿,并宣称“并非恢复原样,而是注入新的生命加以活用,这才是我们的理念。”无独有偶,城母并不是在复生故人,而是通过还魂与故人对话,让幸存者获得新的生命和气力,借此能够继续前行。
通过金继手艺修复了的神像象征了乐园之城的理念。图片:《日本淹没2020》第五话
岂论理想何等美妙,乐园之城最终照样难逃地震的损坏。主人公们继续逃亡,然而包罗丹尼尔和爷爷在内的虔敬的信徒们却留了下来。南斯拉夫解体后来到日本的丹尼尔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属,选择了留下。与原作中选择与日本共存亡的人们不一样,乐园之城并不是这些信徒的身世地,更不是丹尼尔这个外国人的田园,然而却能成为他们最后选择的寓所。
可以说,乐园之城和其中的人就是现代日本和日本人实存的缩影。而这段看似唐突的剧情,通过与其强烈共识的汤浅基因所带来的气概,着实就这样点出了一个主题:民族性并不一定要在清扫外界的情况下获得延续,人的寓所也并不一定依附于其出生地,而是由自己赋予其的意义来定的。金继的理念也象征全球化洪流中的日本的态度:不是死守传统,而是向旧理念里注入新的生命和气力,获得生长。
逃离乐园之城后,姐弟与母亲走散,坐在带有顶棚的救生筏中漂流,并一度遭遇漏水。如果把这个救生筏看作是充满羊水的子宫,这个漂流的意象就预示了从丹尼尔和爷爷等人那里获得了新的生命和气力的姐弟的“重生”。作品最后,日本最先重新隆起,因受伤截肢不得不放弃奥运会(淹没),却因换上假肢加入残奥会(重生)的姐姐在助跑跳(逾越“末世”)中留下的这段话语展现了,《日本淹没2020》里小我私家的传承和重生、也是“日本”和“日本人”实存的重生:
作品最后姐姐极具象征性的一跳。图片:《日本淹没2020》第十话
“我之所以现在能站在这里,是因为在这些履历中有幸遇到的英明之士,用智慧为我筑起了基石。这种基石或可以被称为家庭或团体,或者款式再大一些,称之为国家。我的名字叫步,是怙恃希望我岂论何时都能勇敢前进,而为我取了这个名字。我会活出自己的风貌,和那些化作基石的英明之士的忖量一同活下去,为了往后将会降生的那些英明之士。”
70年代《日本淹没》通过灾难把日本河山和日本人剥离,来描绘日本人的实存,却在续作中继续陷入民族国家和天下主义的对立,失去寓所。2006影戏版《日本淹没》通过小我私家英雄主义式形貌,使日本避免了淹没。而《日本淹没2020》则通过当下的故事形貌了小我私家之间精神传承,在将日本河山剥离的同时,也把抽象的“国家”和着实的 “人”剥离,用羁绊和传承重新定位了“国家”,最终反而使“日本”和“日本人”获得了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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