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NOWNESS现在（ID：NOWNESS_OFFICIAL），作者：Mentos，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关于制服的品味、文化与规训

穿着与职业、社会身份之间的玄妙关系最生动的体现，莫过于这两年在短视频文化里被花式演绎的一个段子：势利的奢侈品伙计靠端详人的穿着，来区分哪些主顾具有消费能力，效果惨遭打脸翻车。

但面临服装这层社会化、符号化的“外壳”，实在每个人都在潜意识里无法制止地“以衣取人”。不信，挑一个薄暮六点的下班高峰期，站在市中心的十字路口，考察经由你眼前的每一个人，试着只通过外表判断他们的职业，你那时的脑回路，应该与上述段子里的伙计没太大差异。

当面临服装符号化的究极形态——制服时，我们更是如此。爱研究格和谐品味的毒舌文化学者保罗·富塞尔就曾经出过一本名叫《品味制服》的读物，内里事无巨细地形貌了种种制服，从童子军到修女，从 3K 党到公司职员，从水手到看门人。富塞尔指出：“穿着折射自我，而穿着打扮所通报的信息，有时却是我们意想不到的。”

制服与职业

意大利 MAST 艺术馆，在今年策划了一期名为 “UNIFORM: INTO THE WORK / OUT OF THE WORK” 的 “制服”主题展览。展览时间从年初到 9 月，一共展出了 20 至 21 世纪 44 名摄影师的作品， 共计 600 多张照片，展示了差别社会历史与专业靠山下事情者们所穿的多种服装。旨在通过考察制服与事情者的关系，来体现制服自己所蕴含“接纳”与“排挤”的两面性。

日本哲学家鹫田清一在《怪僻的身体-时尚是什么》一书中提出这样一个看法：我们所穿的衣服就如同被遮蔽、看不见的身体的一个“全身像”，“社会赋予我们种种意义（性别、性格、职业、生涯方式等，不仅仅是身体这个客观存在，另有这些内在发生的属性和社会属性组成我们这个‘像’），也让这个‘像’获得多重的包装和强化，通过种种能看得见的形式被表现出来。”

UNIFORM 展览中所展出的摄影大师 Irving Penn 的作品“Small Trades”肖像系列，就很好地体现了鹫田清一的看法：1951 年，Penn 约请来自纽约、巴黎和伦敦陌头的普通劳动者，糕点师、消防员、小商贩、屠户……这些普通人身着事情服，手持一样平常工具，与 Penn 一同完成了这组肖像，时隔近 70 年的现在，不用看展览标签，仅凭照片里人物的事情衣饰，我们便能易如反掌得知他们差别的职业与身份。

在 Penn 的镜头下，1950 年月战后人们对于事情与职业的热爱与归属感，对于劳动的自豪感，通过他们身穿事情制服的自满神情便能知晓。只管他们身穿的制服最初通常是为功效性或防护性而设计的，但每种差别的制服也总是具有差别的象征意义。它的每一个细节，从剪裁到着色，都带有着这个行业深远的人类履历，勾勒着这个行业职员身体一样平常的运动轨迹。

制服与阶级

《旁观之道》的作者、英国艺术批评家约翰·伯格在文章《西装与照片》里，通过对德国摄影纪实大师 August Sander 几幅照片里身着西装差别个体的剖析考察到，西装在差别人身上所表达的形象与社会身份是截然差别的。

August Sander 的《二十世纪的人类》系列摄影作品也被席卷在此次展览中。在其中一张名为《去往舞会路上的农民》的照片中，三个身着三件套西装的农民伫立在郊野的小路上。另一张名为《新教传教士》的照片，拍摄对象是同样身着三件套西装的人们，只是他们的职业是传教士。但用约翰·伯格的看法来看，“这些静态照片展示出，西装不只不会掩饰其穿着者的社会阶层，反而会将其强和谐凸显出来。”

在他看来，西装在二十世纪生长成为了一种“统治阶级相互心照不宣的制服”“属于远离劳动的人群理想化的衣饰”。因此，裁剪与细节之处也是为了修饰静止不动的体态居多，“但农民拥有一种特殊的身体尊严：它由一种在劳作中让身体得以彻底放松的功效主义所决议。……他们的身体的体态和西装的形态之间的矛盾是异常显著的，当他们由于时髦穿上西装，在西装廓形中突兀的强壮体态，也同时毫无理由被制订西装规则的人贴上了粗鄙、拙笨的标签”。

在约翰·伯格眼中，这也是葛兰西（Antonio Gramsci，意大利马克思主义思想家）所说的“阶级霸权”的一个图像类型——想要彰显自己的身份，就必须穿西装，岂论它适不适合你。

而另一参展作品——摄影师 Florian van Roekel 的跟拍设计“How Terry Likes His Coffee”系列，则是约翰·伯格视角的现代延伸。Roekel 用了 15 个月，在 5 家差别的公司偷拍事情职员的一样平常行为习惯、事情姿势，想以此探讨职业化对人们的现实影响。

Florian van Roekel 并没有将视线投向整体的“人物”，而是通过聚焦差别职员身上洋装与衬衫的状态，试图还原出他们一样平常的生涯轨迹。同样是西装与衬衣，但从每个职员衣间的褶皱漫衍与数目，局部的平整或隆起，实在不难推断出他们是历久久坐驼背伏案，卷袖打字的文员，需要东奔西跑的司机，需要经常曲肘接电话的销售，抑或是西装一直笔直如新的高层。

这些表面上没有划定的“西装衬衣”式搭配，却不知不觉成为了企业当中的制服。只管它却并不能与每个人所需要的衣饰功效、事情状态、社会形态组成一致。但这可能就是福柯口中“现代性带来的新的去个性化”的规训机制：通过制服对身体的约束，施加在制服上的权力被穿着者接受并内化了。

制服与作乱

荷兰著名肖像摄影师 Rineke Dijkstra 的作品“Oliver”，同样泛起在这次展览中。

Dijkstra 用三年时间，跟踪拍摄了一名年轻士兵，纪录他从入伍到受军队训练后的转变，这件作品更是直观的展现了制服、规则与人的身份会怎样相互作用：从 Oliver 第一张照片中与生俱来的青涩消瘦，到中期顺应阶段穿着制服时的渺茫神情，再到最后一张照片里，他俨然顺应了制服的存在，而且神情严肃坚定，与任何一个身着制服的武士无异。

可见，服装与被强加的身份是相互融合，相互强化的。换句话说，若是个体想要塑造属于自己的身份，最简朴的起始步骤就是反抗“制服”，寻找自己的穿衣之道。

在德国导演维姆·文德斯的纪录片《都市时装速记》里，接受访谈的山本耀司说：“年轻的时刻，我总想着我不要和大人们穿成一个样，我要打破平衡，总是有意穿得对照邋遢。学生时代最先我就这样顽强的反抗着，最先事情的时刻这种想法已经像实验一样深植心底了。”

实在学生时代的每个人，岂论是改短校服裙，在校服上涂鸦，照样只穿上半身校服，都或多或少有过那么点反抗，然则成年之后，反而很少人再有这样的勇气，蔑视自己事情环境制服与所谓的“dress code”。

与此相对的，艺术家 Walead Beshty 却偏偏醉心于捕捉那些起义成年人的着装。他的个展“Industrial portraits”，也被收录在 UNIFORM 展览当中。

“Industrial portraits”由 364 张艺术界业内人士的肖像组成，展示了他们不遵照任何社会化规则的穿衣气概，他们用多样化、怪僻的着装来表达真实的自己，Beshty 想用作品表达一种 anti-uniform 的看法，但说到底，艺术行业的“uniform”就是“着装越个性越好”，若是真要做到 anti-uniform，对艺术家而言，穿一套最无聊的保险推销式化纤洋装才是真正的“个性十足”。

正如策展人 Urs Stahel 提到的，“在意大利语中，制服的对应词有两个，分别是‘uniforme’ 和 ‘divisa’，前者强调制服统一的寄义，而后者却强调分开的观点，而制服自己正体现着，‘统一’与‘分开’实在是两个相互联络的行为。” 一方面，在统一的制服下，个体的个性、特点、阶级与靠山皆被隐藏；而另一方面，制服用统一的观点突出团体的一种身份，使其区别于其他社会群体。不管是作为群体的标志、阶级的延伸、照样时尚的门槛，我们谈论制服，但我们谈论的，实在远远不止是制服。

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NOWNESS现在（ID：NOWNESS_OFFICIAL），作者：Mento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