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来自：《华盛顿邮报》，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Vistopia（ID：kanlixiang2019），作者：梁文道、周轶君

若是细数这次新冠肺炎告诉了我们些什么，其中最深刻的，即是新闻媒体在我们的一样平常生涯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在信息爆炸的互联网时代，有人以为，象征着新闻精神的传统媒体只会日渐朽迈至死。但在这场疫病中，最具决定性的一系列优异报道都来自它们。 

危急中，传统媒体实现了一次“意外破圈”。民众重新意识到专业新闻素养的主要性，意识到除了社交媒体外，应该更多地去关注和支持传统新闻业。 

转瞬之间就能获得大量讯息的今天，自然也伴随着漫天飞的截图、谣言、推测、和谈论。这时，真相真的离我们更近了吗？我们该若何获得真相？新闻、媒体、平台与我们的关系又有了哪些改变？ 

在去年的看理想App周年庆系列沙龙中，媒体人梁文道和周轶君认真地聊了聊他们的老本行，新闻媒体。本期内容摘编自这场对谈。

假新闻为什么会成为热门话题？

梁文道：我们今天处在一个充满私见的时代。 人人近几年也许都听过“假新闻”这个词。“Fake news”，美国总统特朗普让这两个英文单词变得异常著名。

“Fake news”这个看法著名，并不是由于人人以为特朗普的选举历程中充斥了假新闻，最终使他当选，而是由于特朗普本人经常用来指斥媒体，把报道他的负面新闻都称为fake news。 

到底谁是真，谁是假？这个问题变得愈发主要，再也不是一个茶余饭后的八卦笑谈，而是一个会影响国家大政，甚至天下事态的一件事。 

我们来推敲一下，那些所谓的假新闻为什么在今天会成为一个热门话题呢？固然可能是由于有人有意散布谣言，而且这种散布谣言说不定照样机构性的散布。但也有些时刻，谣言并没有被刻意散布，可能只是有人开了个玩笑，传着传着就成真了。另有可能是一个人讲了一段话，其中几句话被挑了出来，被外界倾注了与原意不符的寄义。 

总之，林林总总的情形都有，已经远远不是“假新闻”这三个字所能够覆盖了。 

这些新闻、这些新闻之以是能够撒播，背后一个很主要的靠山是什么呢？就是我们今天大部分人获取新闻信息的泉源。 轶君跟我都是干媒体的人，我们可是眼睁睁地亲历了整个历程。 

在我们刚入行的时刻，都以为电视台、报纸、杂志是无可争议的媒体权威。我们都曾在权威媒体机构里事情过，我们有一套新闻守则，确保我们输出的新闻是准确无误，值得信任的。 

曾经，所有人吸收资讯的最主要的渠道也是通过传统的民众传媒，但今天不一样了，我们这些人的身份降得很低。

周轶君：上一次见刘瑜的时刻，她跟我说什么“媒体人”，我说你骂人吧，她给我来句“比公知好听点”。

梁文道：作为一个媒体人，今天看到信息来往方式的一个显著转变，就是我们现在都透过圈子来获得信息，例如微信同伙圈。

全天下的人都是透过种种版本的同伙圈来获得新闻。那同伙圈里的同伙又是从什么地方获得那些新闻呢？他们也是从他们的同伙那儿获得的新闻。 

以是，我们有多久没有再去看过正儿八经的电视新闻了？有多久没有再看过一份报纸，甚至是报纸的网站？我们多久没有直接去那些地方看新闻了？ 

新闻泉源渠道的转变，跟我们讨论的假新闻的问题，或者是我们对天下认知的局限问题，在我看来是慎密相关的。

周轶君：我以为你适才说的排比句内里还要加一条，我们有多久没有为我们收到的信息付过费了，这个也很主要。 

现在许多我们口中的传统媒体最先做付费墙，人人以为，也许只是我们以为，付费就能看到好的器械。但实际上，当满天飞的都是一些免费新闻时，民众就会以为付费是奢侈的。 

你适才说假新闻，这个词为什么会声名远播？我以为是由于特朗普给这个看法起了个名字。固然在他之前也有许多人说fake news，但真正火起来照样由于他常在推特上用这个去diss别人。

在媒体上撒播得最快的器械，往往都有一个具象的名字。看法也好，私见也好，正见也好，你若是给它一个简练有力的术语名词，它就能流传得异常远，由于人似乎总是对一个对照容易叫出来的器械更敏感。

美国有一位作家Thomas Friedman，他写了《天下是平的》。不喜欢他的人会说，他着名完全是“by naming it”，他的书著名是由于，他总能写出那么几句稀奇盛行的话语，例如“天下是平的”这句。 

在流传的历程中你会发现，现在的许多私见，是许多看法和看法在打架。你给某个看法一个名字，它就会自己跑起来。 

一个“真实”为“虚构”服务的时代

周轶君：我们都知道媒体平台转变很快，你说它衰落也好，重组也好，但我以为做新闻这件事儿，这个手艺，这种需要不断去挖掘的内容生态，它正在逐步地流向其余平台。“做新闻”自己不会死。 

举个例子，我今年拍纪录片后突然发现，原来纪录片这种形式，它作为影像的长度和容量，实在可以带来比传统媒体更好的效果。我虽然在拍纪录片，但我仍然在用“做新闻”的方式，做林林总总的题材。 

近几年来，我们看到好莱坞的影戏新意越来越少了。很多多少影戏的末端你都市看到“based on a true story（凭据真实故事改编）”这行字，这就意味着制作者们先去做了记者的事情，找出一个真实的故事，再去创作它。 

不止影戏业，包罗游戏业也有这种征象。我同伙跟我讲过一款战争游戏，游戏靠山不是开着坦克四处乱轰乱炸，而是在讲前南斯拉夫被围困的时期。游戏不会让你去接触，而是磨练你在被围城90多天时，没有电和水，要怎么生计下去。 

显然，在正式设计这款游戏前，游戏制作者需要先接见许多人，做口述历史，这就是做新闻的方式。凭据接见，他们会在游戏里设置一些角色和情节，可能是为了生计去偷器械，可能是为了赚钱去收遗体，甚至另有要杀死眼前的人才气取得你的物品等等情节，让你在真实的战争底下作出选择。 

这款游戏厥后异常火，但它首先做的一件事情就是“journalism”。我最近还听说，有个同伙去德国开了个会，讨论观察式报道。他告诉我，现在有一些影戏公司会专门出钱给记者去找故事。已往的做法可能会在报纸上搜集一些民众熟知的犯罪案件，但影戏制作公司已经不满足于这个了，以为太滞后。 

我那时听了就以为，原来这是一个“真实”为“虚构”服务的时代。人们先去领会真相，再去虚构它，而我们对此也挺乐此不疲的。

互联网时代让我们更靠近真相了吗？

周轶君：现在的互联网，自己是要缔造一个透明的天下，对吧？一个所有的人，可以看到所有器械，听到所有新闻的天下。 

通过种种手艺，你简直可以看到种种信息了。但问题是所谓的“界限”。国与国之间有界限，任何社群之间都有界限。界限是透明的，但它不是平整的。 

这条界限像一面哈哈镜，我们能相互瞥见相互，但我们看到的那些角度，那些照出来的影像，往往是扭曲的。

对于这个问题，我并没有一个异常好的解决方式。我甚至会以为，真相真的存在过吗？

比如说已往我做过的所有报道，和我读过的其他人的报道。我们那时对自己的说法都是，我们要无限地靠近真相。但什么是真正的真相？这是一个哲学问题了。虽然我们的贪图是无限靠近真相，但我们也不能保证我们掌握的资讯一定是真的。 

做新闻的历程中，我们都知道越平衡越好，也就是要给所有人发声的机遇。但你会发现，现在的社交网络上，任何所谓平衡的声音都流传得很慢。反而是越偏激的声音跑得越快，由于它会引起情绪，而社交媒体的本质，就是流传一种情绪。 

这让我想起《纽约客》上的一则“假新闻”，实在是它们虚构的取笑内容。 

就说在美国大选之前，特朗普在看电视吃披萨，吃到一半的时刻跟助理说，我很久没有上电视了，我的节目都播完了，怎么办？助理说，那你上电视去骂骂某一个种族吧。然后特朗普就去骂了，发现支持率涨了，原来人人都很喜欢这样。他一起骂下去，最后就发现，糟糕，可能真的要当选了。

这则“假新闻”想表达的就是，偏激看法有着异常强的流传力。

吸收信息的主动权，应该回到我们手里

周轶君：我现在很少用同伙圈，由于我发现我逐渐有一个很欠好的倾向，就是懒得看新闻。 

我经常以为，我们现在被动地被讯息袭击了。我甚至不用专门去看什么新闻，一打开手机便全是看法和意见。当我没有在看的时刻，也会有人不断地告诉我，你知道吗？你听说了吗？这样那样。 

听他们说完以后，我就以为我的信息储存量已经满了，更何况打开社交媒体。我记得昔时美国大选之后，有人就最先实行一种逃避的生涯方式。不用任何的社交媒体，把手机扔了去树林里住，人家以为这一段时间过得挺开心。 

今天上午见一位先生，他从兜里掏出一款非智能手机，我就像瞥见了山顶洞人。我身边有几个这样的人，他们从来不用社交媒体，但依旧什么都知道，这让我以为很新鲜。 

原来他们依然在看报纸和电视。但有趣的是，他们告诉我说，某某报纸和某某电视台常常会告诉他们，社交媒体上说了什么。以是，我们是真的在被许多碎片的看法袭击，是被动的。

梁文道：我们今天被轰炸的讯息大多都带着意见倾向，这一点也是我们传统传媒人不习惯的地方，由于我们会以为谈论、意见跟新闻是两回事。在传统报纸的结构内里，做谈论版和意见版的人，跟做采编的人是完全离开的两个部门。 

今天我们大部分时刻看到的内容都是谈论，包罗民众号上的10w 文章，险些不会有报道，而都是谈论。以是我们天天看的都是意见，在接受意见的历程中，人们已经逐步忘记了，意见所要指向的事实到底是什么。 

我们今天过分依赖社交媒体的一个结果是什么？就是所有人的讯息都是由同伙先帮我们过滤好的。我的同伙圈就是我的新闻编辑，用更专业的话来说，就是信息同温层。 

我们天天吸收的信息都来自一些想法跟我很靠近的人。他们告诉我这个天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应该体贴什么。 至于有没有可能穿越这个同温层，实在我们都知道是可以的。 

可问题是，人都很懒惰，我们也很难天天24小时去嫌疑我生涯的这个天下不真实。 

天天需要过脑的讯息和新闻这么多，我怎么可能每一步都停下来问自己，这是真的吗？这事儿我不太信赖，我得去查证一下。 

简直，我们做不到。然则，我们是否至少能够在看待对照主要的新闻和讯息时，多花点时间去多看几个泉源，去追究和思索它呢？ 这也许不是能力问题，而是责任问题了。

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Vistopia（ID：kanlixiang2019），作者：梁文道、周轶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