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燃财经(ID:rancaijing)原创,作者:赵磊,编辑:魏佳,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这也许是公司拍摄的最后一部剧了。”许桓的语气既疲劳,也带着些许沮丧,他已经为了剧组复工立案忙碌了一个星期,制订疫情防控方案,准备足够的防疫物资,对照着剧组所在影视基地宣布的平安复工指导意见一条一条确保达标,“再不复工真的要撑不住了”。
许桓是北京一家影视制作公司的执行制片人,去年12月,他带着剧组入驻某影视基地,原设计3月份杀青,但受疫情影响,整个剧组停拍两个月,二百多人原地休整,剧组人为和食宿费加起来天天都有二十万打水漂,加上器材、道具、园地的租赁用度和其他空耗成本,两个月的歇工损失到达上千万元。
比损失更让人畏惧的是未来的不确定性,疫情之下,上游制作公司资金欠缺,许多项目都有夭折的风险,而出口端的播放平台和院线,前者深陷亏损泥潭,购片预算进一步缩减,后者迟迟无法开门营业,整个影视行业陷入逆境。
对许桓他们公司来说,能不能顺遂复工拍完手头这部剧,能不能尽早回款,有没有资金筹备下个项目,全都是未知数。
在疫情之前,影视行业履历了长达一年半的去库存调整期,项目立案、开机和刊行获批数目都大幅下滑,没项目做,制作公司倒闭,上下游的从业者供过于求,有的失业,有的转行,许多人靠着毅力坚持下来,守候行业苏醒回暖,没想到等来的是雪上寒霜。
4月15日,一份来自中国电视剧制作产业协会和首都广播电视制作业协会的倡议书招呼全行业厉行节约、共克时艰、规范行业秩序,进一步明确了控制项目数目、压缩职员和成本、治理行业弊病的目的,也预示着隆冬将延续下去。
自力编剧张花荧上次卖出去剧本是在2019年头,她只能靠不停地创作给自己一点平安感,但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武术指导赵鸿飞已经在家歇了三个月,他天天都在等电话,守候机遇;某影视基地群头蔡哲的微信群人数越来越少,复工剧组严酷控制群演人数,他们的生计难以维持,不少人都另谋生路。
疫情加速行业洗牌,但这远不是几家公司、几位明星的事,冰山之下的宽大从业者将直接面临最残酷的生计竞争,有的人被甩掉,有的人还在苦苦坚持。
疫情下的剧组逆境
从一月尾歇工以来,蔡哲治理的群众演员通告群天天都有人在问同样一个问题,“剧组什么时刻才开工?”
问题抛出来后人人闲扯几句,相互打打气,蔡哲也着急,隔三差五就去问几个关系好的副导演,但谜底无一例外,“再等等通知”。
这个快要200人的微信群,歇工两个多月后,走了一多半人。蔡哲明白他们,正常情形下群演一天的平均收入也就50-80块钱,还不一定天天都有活儿干。剧组完全歇工后,所有人直接断了生计。有些人靠着影视基地演员工会发放的微薄补助委曲生计。“一个月500块钱,生活都不够,还好以前有些蓄积,能熬一段时间”,横店群演王谦说。
在影视基地封锁时代,王谦喜欢和一些同伙拍段子玩,发到短视频平台上,有些人还做起了直播,希望能赚一些打赏增添收入。前几天,有些剧组陆续传来复工新闻,蔡哲的微信群又活跃起来,然则剧组那里要的人比以前更少,竞争加倍猛烈,一条招人新闻发出去,有人老早就去约定地址等着,大多时刻等来的都是失望。
“现在复工的剧组在招群演的问题上对照郑重,防控要求很严酷,谁都不会冒着风险去招人,以是只管少用甚至不用群演。”许桓说。现在,绝大部门复工剧组都要知足“春节前滞留影视基地,无新增外地职员,全体身体检测平安”等条件,流动性大的群众演员会显著增添风险。
图 / 视觉中国
有一些剧组得以复工,但也付出了高昂的价值。
4月18日,《美妙的日子》剧组杀青,制作方公然表达了对500多位剧组演职职员151天休戚相关的谢谢。
1月12日左右,疫情尚未伸张,剧组就意识到疫情扩散的风险,最先排查组内所有职员的收支情形,增添跟组职员的数目,疫情发作后,对所有进组或返组职员实行14天隔离,旅店、摄影棚两点一线,完全不与外界接触。组里放置了一个15人左右的保障小组专门出去买东西,卖力保障几百人的吃住行,他们也完全反面组内人接触,就这样渡过了歇工期。
3月28日,做了无数预案、报了无数质料、和当地主管部门协调无数次之后,剧组最先实验复工。在这之前通知所有演员提前14天返回,单独隔离并做核酸检测,戏不多的演员返组后也不能脱离,许多演员是他们从外地直接用专车接走的,从家里到组里无缝对接。拍摄历程中,全员佩带口罩且一天两换,剧组通过各种渠道凑足了几万个口罩,花了不少钱。
“不敢松懈,措施做得再详尽心里也悬着,然则你再不拍也不行了。演员们没有和剧组谈周期超期的事情,王千源还多次自动示意降低片酬与剧组共渡难关。”承制方之一北京亿阳太阳传媒创始人高金玺对燃财经说。
直到最近,陆续复工的剧组最先变多,但有一些难以到达防疫要求的剧组还在苦苦守候,有些小微剧组则爽性放弃复拍,结算各项用度后项目中止。
“有着实撑不下去资金链断掉的,也有一些选题不是很好,评估事后以为销售无望的,基本能复拍的都是销售远景还不错的项目,更多还处在筹备阶段没有开机的项目都在张望,其中许多可能就夭折了。”高金玺说。
公然的建组信息显示,今年上半年的设计开机项目有90余个,但停止现在,仅有24个项目开机,其中14个集中在1月份,10个是影视基地复工后开机,去年前四个月的开机数目为78个,同比下降了69%。
“以后的项目人人都市保持张望,中制协的红头文件也给了提醒。”许桓说。在电视剧制作产业协会的那份倡议书中,明确要求全行业认真剖析市场容量和观众需求,郑重立项,郑重开机,把电视剧网络剧的数目控制在科学适度的范围内。
项目的削减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编剧卖不出剧本,演员无戏恐怖,各细分工种供过于求,陷入猛烈竞争。除了横店、象山等大型影视基地外,原本就接不到剧组、处在生死边缘的影视城,若是找不到新的出路,将直接被镌汰,在影视基地产业链上从事餐饮、道具、车马、群演等相关从业职员也将陷入生计难题。
裁员、降薪、过苦日子
早在疫情之前,影视行业就履历了一段漫长的调整期,原因是前几年市场迷信流量明星和大IP,再差的剧本和制作,只要有明星站台就不愁销售,再加上播放平台对版权内容的追逐,愿意以高昂的价钱为这些项目买单,整个行业的平均成本、剧集售价和利润空间都不停提升,吸引了大量资源进入。
而自从明星税收问题曝光后,主管部门三番五次要求“限薪”,播放平台在掌握自动权之后联合起来压低购片价,加上金融监管增强后影视公司融资不畅,制作方最先陷入两难,项目削减,成本被压缩,收缩腰带过起了苦日子,此前积压起来的剧也需要逐步消化。
1月初,多家券商机构的行研讲述以为今年一季度影视行业会触底反弹,但燃财经采访多位行业人士均示意,去库存并没有完全竣事,爱奇艺创始人龚宇也曾在2019年Q2财报电话会上示意“不缺剧”,疫情导致的歇工延期只是加速了行业的出清历程。
“此次疫情对我们影视制作业的打击很大,全行业面临资金严重欠缺、生产周期延伸、疫情防控难题、购片价钱锐减等一系列难题。”中国电视剧制作产业协会的倡议书中提到。高金玺以为,疫情会加速行业的优胜劣汰,原先就在生死线上挣扎的,这次会彻底倒掉,行业再也没有设施混水摸鱼,想活下来只有一个设施,就是遵从创作最基本的纪律,从内容抓起,做相符市场的产物。
这对所有人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下半年能继续开机的,大体上都属于心中有热爱、兜里有银子、买家有着落的剧组了。”西太湖影视基地总经理许秀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叹息。
制作公司想要渡过冬天,首先要找到好剧本,然后拿着剧本找好平台的买家,最后要用最大的资源利用率把项目制作出来。
找剧本相对容易,找买家对照贫苦。现在的买方市场中,卫视和网播平台是制作公司的金主,平台定制剧基本不用忧郁出路,疫情影响下,平台可能进一步压价。
算来算去,只能在自己身上动刀子。电视剧制作产业协会招呼,各摄制组一个钱打二十四个结,下决心压缩职员、车辆和物资设置,下决心压缩在服装、制景和特技上过分追求奢华的投入。
“一个剧组压缩成本,会在美术、制景、职员、车辆等各方面动刀。可能之前会给大牌演员放置一个房车,现在就酿成一个商务车;剧组之前有10辆依维柯,现在只弄9辆,人人一起挤挤;之前伙食很好,现在也压缩一些。这都没设施,公司拿到的投资压缩,后面整体都要压缩。”资深武术指导赵鸿飞说。
条件艰辛一些还能忍,但更残酷的是缩减职员。“疫情影响下,人人都紧衣缩食,但主管部门一亮相,不止是群演,许多其他工种也用不了那么多人,许多人失业不是暂时的,疫情竣事后也将成为常态,以前我们经常说的那种‘大制作’会越来越少。”许桓说。
除了行业整体性“裁员”外,有活儿干的人也会面临降薪。从出口端看,现在各播放平台购片与自制片订制价钱已经下降了30%-40%,剧协建议电视剧、网络剧的制作成本应该控制在每集400万元人民币以内,摄制职员酬劳也应该同步降低30%。国剧各个工种预计会迎来降薪,头部的演、导、编工种,降薪幅度会比其它工种(服化道等)降薪幅度大。
2017年播出的IP古装大剧《择天记》总投资4亿人民币,每集成本约700万,演员片酬1.6亿,仅鹿晗和古力娜扎两位主演的片酬就到达1.3亿,而延续拍摄137天下来,全剧组600人的开销仅为2400万,包罗食宿、车辆、劳务等,算下来每个幕后事情职员赚不了多少钱,事情强度又大,都是名副其实的“影视民工”。
到了2018年,主管部门严酷执行明星“限薪令”,要求演员总片酬不跨越总成本40%,主演片酬不跨越总片酬的70%,单部总片酬不跨越5000万,单个演员单集片酬不跨越100万。在疫情影响下,中制协进一步强调平衡主要创、演职员和通俗专业工种之间的收入,编剧、导演、男女主演片酬均不能跨越总成本的10%,可以更好珍爱行业内的弱势群体。
初衷是好,执行起来却有难题。
编剧张花荧示意,影视行业有一些潜规则,政策有许多破绽可钻,“合同上白纸黑字的片酬不跨越40%没问题,但收入可以从其他渠道填补,比如从影视剧插播的广告收益里分成,最后算下来,明星照样拿那么多。”
多位行业人士均向燃财经示意,大牌的明星导演都不会受太大影响,最难的是编剧、中小演员、群演、幕后专业工种,他们是影视行业断臂求生历程中被锯掉的部门。
当所有行业都陷入危机时,社会上没有多余的资源投入到影视行业,影视就不能能迎来周全的苏醒。历程漫长,许多从业者等不起。为了吃饱饭,他们不得不被迫转行,边干着其余事情边张望,但他们更希望影视制作行业能够建立一个协会,给所有的影视事情者一份劳动保障。
赵鸿飞闲了三个月,空余时间会一遍一遍拉片,保持学习提升自己,“不管做什么都不能让自己闲下来”。张花荧还在坚持创作,也在起劲把自己已经写好的两个剧本推给制作方,她已经习惯了永远处在守候或被守候的状态。许桓希望这不是自己做的最后一个项目,但群演王谦已经最先思索自己要不要回老家做点小买卖。
有人选择坚守,有人计划脱离,对于影视行业来说,这次疫情也是一个反思的机遇:若何平衡从业者的收入?若何给下层事情者一个保障?若何调整创作与市场的关系,走上优越的生长路径?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许桓、蔡哲为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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