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难以想象编辑部(ID:bukesiyitv),作者:岩砚,原文题目:《去巴基斯坦相亲记(二)》,前作:《我的跨国相亲历险记》,题图来自:《Hello!树先生》剧照
本篇续作将交接李向东、李义中两家的运气,以及跨国婚介生意的升沉。
再次提醒,国家已经最先袭击非法跨境婚介的行为,不要容易信赖跨境婚介,以免受骗受骗。
一
张国庆接过李向东递过来的纸,见上面写着“相亲免责书”。
“姐夫,这是啥?”
李向东微微侧头,拔高声调:“现在出去买媳妇的人多了,没个文书,你就是给钱,疆域也不接茬,去银行存钱还得拿号哩,这是礼貌,不让你加钱,签吧!”
张国庆一听不加钱,忙不迭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张国庆的妻子笑容可掬地给李向东倒上热茶:“姐夫,咱家张祥的事,可就全靠你了,他随着少强出去,说是拢媳妇儿,泰半也是副手,究竟都是自家的生意……”
李向东“唔”了一声,将免责书随便一折揣进衣兜,说了句“我另有事”,起身便走。
回到家中,李向东把大儿子李少强叫到身边再次嘱咐了几句,又给疆域中介打了电话,之后还在微信上给对方转了两千元的“照顾费”。在儿子正式接手跨国婚介这门生意之前,他要只管做到能想到的所有。
妻子递过来一杯热水。李向东喉咙里发出混浊的声响,他已渴得急了,但想到肾炎的痛苦,照样强忍住猛灌的感动,轻轻啜了一口。
“不管其余咋样,这次好歹也得给张祥拢个媳妇回来,他们家……”不等妻子把话说完,李向东已经起身出门。他用半生升沉验证了一条墟落真理:绝不能让人情加入生意,否则一定坏事。之前就是由于一念错差收了李义中的钱,这才背上李德虎这个祸胎,至今也没有完全甩脱。既已收了钱,人情无法回退,只能打起精神,走一步看一步了。
沿着村路往西,穿过果园,再向西北偏向走一公里,是一处废弃的砖窑。乌青的裸地上面,在一圈不规则的铁丝围挡,内里堆积着小山一样的废铁。围挡周围遍布轻型卡车的车辙印,远远望去,就像一只伟大的蜘蛛。
这是李向东入股的废铁收购厂。一年前他入股时,一吨废铁收购价还不到四百块,经由压缩制块后利润跨越100%。
李向东险些思量到了所有风险:周遭二十公里内有许多废品收购站,然则大型废铁收购厂只有这一个;四周四个州里能叫得上名字的作坊就有上百个,废铁输出量惊人,不愁铁源;废铁厂紧挨省道,东抵国道,南通高速,走货利便。更主要的是,废铁厂的大股东是村支书的堂弟,手眼天真,万事有担待。
评估后,李向东找到铁厂卖力人,游说之下,正式入股。
原本李向东拿出五万就可以入股,但他却执意花了快要六万块钱买了一台金属压块机入股。表面上看起来,李向东不计得失诚意满满,现实上,他在这里耍了小小的魔术:若是现金入股,他日一旦因不可抗力倒闭,根据墟落合营的粗拙老例,账外货物变卖,股东们清账分钱。
要是装备入股,由于装备是在入股前买的,买装备的钱又没有走公账,以是他完全可以自己拉走。像这种使用寿命在十年以上的金属压块机,即便折旧,也能收回两三万的成本。这样做从道义上讲不通,却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风险,更何况,在现在的墟落规则里,道义早已什么都不是了。
废铁厂让李向东一扫多年的阴霾,再次成了四邻八乡的人上人,而李家的跨国婚恋营业更是谋划得有声有色,让年近六十的李向东有了更高的追求。
就在他雄心壮志的时刻,身体却出了问题。
二
两年前,当甘肃中介老刘提出优质青年冒充相亲团的建议后,李向东是倾向于赞成的。但河南中介岳广兴却告诉他,这个方式基本没有实现的可能。由于入境和出境是要严酷核对身份信息的,即便你带着俊小伙相亲乐成,出境的时刻也无法冒充,要是替身们是已婚人士,还将冒犯执法,后患无穷。
疆域中介也提醒李向东,巴基斯坦着实并不像海内宣传的那样,视中国人为恩公大人,那只是外交传说,到了那里,人家也未必高看你一眼。李向东这才意识到,自己距离真正专业的跨国中介还差得远。
受挫折的李向东马上提升事情强度,只要岳广兴有营业,他必随着出国。他的营业越来越熟,家业也重现昔日绚烂,李向东甚至还把大儿子李少强培养成自己的助手,带着他一块儿出国历练。
订单多得接不外来,李向东心头却有一个大负担卸不掉,那就是李德虎。
由于第一次出国的荒唐显示,李德虎上了跨国中介的黑名单。李义中配偶隔三差五便上门催问二次出国相亲的日期,搅得李向东一家不得安生。
李向东曾试探着带李德虎出国,却遭到了甘肃中介老刘和河南中介岳广兴的强烈否决,他自己营业不精,不敢独自上路,只好弃捐下来,转眼就过了一年。
到了次年开春,李义中再次找到李向东,不外这次却没有带妻子,而是带着儿子德虎。
“德虎,今年能不能娶上媳妇,就全靠你向东伯了。”李义中给儿子递已往一个眼神。
李德虎“噗”得一声吐掉嘴里的半截香烟,将手里的一箱饮料放到门边,笑呵呵说:“伯伯,以前的事儿啊咱就他妈的不说啦,下次你带人出国说啥也得捎上我!”
李向东经由一年多的谋划,对去巴基斯坦相亲的诸多枢纽已经摸得八九不离十,着实正有此意,见李义中父子上门启齿,心想你们愿意再给我送钱,那是求之不得,当下不露声色,沉着脸说:“不是我不应,出国不是咱一家的事,我得打点河南和甘肃的中介,人家嫌带着你这狗货贫苦,不赞成,咱有啥设施?再等等吧!”
“老子他妈就不想等了!”李德虎往前迈了半步,气忿地喊着,“谁人……那他妈的乌纱帽,就那生不了孩子的未亡人……你记得不?现在都有身啦!她原本应该是我媳妇儿!”李德虎拿着手机在李向东眼前使劲晃了晃。上次出国时,他加了小曹的微信,之后原本没有联系过,没想到最近突然收到小曹发来的新闻。
小曹特意告诉德虎,乌莎莎经由简朴治疗,现在已经有身,还不失时机地配了一张乌莎莎的孕照和一个狂笑的脸色。德虎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就地就拨打语音电话跟小曹对骂,没想到小曹羞辱完就把他拉黑了。德虎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把怙恃扯到院子里臭骂了一顿,李义中没设施,只能再厚着老脸找李向东协助。
“你好好语言!”李义中拽住儿子的胳膊往回扯了一下,转而讨好李向东:“向东哥……你别跟这狗货一样平常见识,他这是想媳妇想哩,你看……”
李向东嗯了一声,徐徐说:“我也说清晰了,这不是咱一家的事,我出国也得靠着人家河南和甘肃的中介,人家不赞成,你说这事咋办?”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就挑明晰说,你要是肯再出五千块钱,我去跟人说说……”
“行!行!行!这好说!”李义中见事有转机,忙不迭赞成,就地就跑回去取了五千块钱。
半个月后,李向东带着一支相亲队出发了,李德虎也在其中。此次出国,德虎显示得异常不错,一路上安分守己,甚至还自动帮李向东拎行李,让李向东大为感动,心想只要这个狗货开窍,哪怕只忠实一个月,就可以把事办成。
就在李向东以为万事无虞的时刻,照样出了岔子。
到达红其拉甫口岸时,正好碰上防疫检查,没有康健证一概不得出境。由于之前吃过这个亏,以是中介们早已将康健证作为硬性要求。小伙子们纷纷拿出自己的康健证实,唯独李德虎偷懒没有解决。李向东出发前还特意提醒他去镇里开康健证实,德虎见上次出国没有用上康健证,以为这个器械无关紧要,拍着胸脯说已经办妥,没想到撞上了枪口。
李向东本想在喀什给李德虎补办康健证实,但疆域中介不赞成延期。他不愿由于李德虎一个人延迟整队的进度,只好包车把李德虎送到乌鲁木齐,让他买票回家。李德虎大吵大闹,最后被凶狠的疆域中介胖揍一顿,终于认清现实,废然而归。
回家后,李德虎把自己关进屋里,迷上了网络赌钱,早先赢了几万块钱,但很快最先狂输。他通过种种网贷软件乞贷,滚利加息,不到一个月,竟然欠下七八十万的外债。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的李德虎连夜跑路,今后消逝了。
没想到,这次相亲之旅成了李向东的告辞演出。
他一回国就病倒了,早先是发烧,厥后双腿肿了,连撒尿走路都成问题。去医院一查,原来患了严重的肾炎。这一来,出国的生意就必须要缓下来了。然则跨国链条变数极多,若是历久弃捐,相当于自动退出,以后再想搭上这条线,那就千难万难了。婚介生意不能停,唯一的设施就是交给儿子李少强去打理。
三
面临父亲一次又一次的嘱咐,李少强表面上唯唯应着,保证一切都按老爹的礼貌来,然而心中却大不以为然。他以为父亲兢兢业业的操作早已过时,出门在外,照样得有点冒险精神,到处扮孙子,只能吃别人剩下的。
只管各样不服气,李少强仍不敢在父亲眼前稍露不满。自己虽然已经娶亲,父亲仍是家里不容质疑的权威。
这是李少强第一次带人出国相亲,随着父亲出国几回,他自信可以搞定一切。为了向老父注释刻意,出发前半个月,李少强戒了酒,连好哥们儿家的满月酒都推掉了。
李少强有个短期人生目的:两年内,在县城最高等的小区“状元名邸”里安家。为了实现这个目的,需要挣快钱,跨国婚介生意无疑是最佳选择。因此只许乐成不许失败。
出发前,李向东跟偕行的河南中介岳广兴、甘肃中介老刘、疆域中介和各路关卡的接头人联系过,并奉上了高额的“辛苦费”,就连包车司机也发了红包。破费点没关系,确保儿子顺顺当当跑完这一趟生意才是最主要的,只要李少强能上道,以后不愁挣钱。
李向东的妻子数次吹风,设计让二儿子李少坤偕行,“哥俩儿搭伴出国,相互也有照应,这是挣快钱,你可不能偏向老大!”
李向东坚执不允。他心里清晰,二儿子李少坤性格柔弱、耳根子软,真要出国,不仅帮不上忙,还会影响老大施展。最主要的是,一门生意不能给两个儿子继续,这会给家庭埋下祸胎。眼下最要紧的,是给大儿子积攒家底,二儿子年数还小,先放他历练历练,等过几年把废铁厂的营生交给他也就是了。
权衡利弊,李向东终于将二儿子出国的事强压了下来。
只管李向东面面俱到,仍没有盖住所有的风险。妻子把张家的订金放到眼前时,他险些气个半死。出国相亲这事最忌牵涉人情,拿钱做事,丁卯明了,出了岔子才有担待,跟亲戚做生意,啰啰嗦嗦不说,还容易引发争论。
李向东情急智生,跑到张国庆家签了免责文书,一旦失事,这个器械就是推脱责任的最好证实,至于亲戚关系破不破碎,那就无关紧要了,只要有钱,上门的亲戚还怕少了?
根据疆域中介划定的日期,李少强要提前两天出发,经107国道到石家庄高邑,接上两个相亲的小伙子,再经京港澳高速到河南南阳,在西峡县和商南县接壤某配货站跟岳广兴齐集,之后西行过陕西,跨行G40、G70、G30高速,经西安、宝鸡,到达天水市,稍作休整后再向南到牡丹镇,在那里和甘肃的中介老刘齐集,之后折向西北,穿过甘肃全省,最后在喀什跟疆域中介齐集,再集中出境。
图 | G30高速-相亲路上
疆域中介在收齐第二笔订金后,会放置相亲团队就近体检,这是最近才加上的礼貌,若是没有康健证实,即便你顺遂进入巴基斯坦境内,且相亲乐成,也办不了离境手续。李德虎就是最好的反面例子。
这次出国之旅对照简朴。在跨国中介的运作下,只要相亲团队不跨越七个人,可以分批走航班到伊斯兰堡。岳广兴、李向东和老刘早已吃够陆行的苦,听说有这阳光政策,自然绝不犹豫地响应。
唯一贫苦的是,疆域中介不愿调换齐集地址,走航班就得从喀什转头,多走一千多公里的冤枉路到乌鲁木齐搭机,不外即便这样,也比险象环生的陆行好得多。至于多出来的成本,岳广兴他们早已想好了理由:以观光和疆域政策的名义摊到相亲的王老五骗子身上,不仅能补上多出来的成本,还可以乘隙再敲一笔。
“这就叫做活猪上案,横切竖切都是他妈的肉。”
经由几年的谋划,疆域中介对岳广兴、李向东和老刘这个黄金组合已经对照信托,只要提前约好时间、银子到位,他们在放置上照样对照良心的,不仅每次出头不再刻意换人,会晤的地址也历久牢固了下来。然则跨国中介依旧显示得神秘兮兮,即便如岳广兴和李向东这种老油子,花了几年的功夫打探推敲,也瞧不出半点眉目。
四
随着飞机逐渐隐入云霄,李少强的心情不自禁地狂跳起来。倚窗而视,原本一望无际的沙漠、公路和修建逐渐缩成了沙盘标本。再过片晌,都会界限、山脊河床也都成了明晰可变的线条。随着飞机穿云前行,原本纵横可见的线条也终于隐没不见,只剩下大团大团模糊的颜色。
这条线路,李少强已经随着父亲走过好几遭,真正操作起来,才发现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简朴。
加上表弟张祥,他此行总共带了六个青年出国相亲。除了张祥以外,几个青年都是李向东经心筛选出的,性格木讷、忠实天职,为的就是降低李少强的治理难度。小伙子们早先显示得简直忠实,但随着旅程的拉长,胆怯逐渐就被好奇心啃掉了,等到上了飞机,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这个要临窗看景,谁人要多吃一份机餐,张祥甚至跃跃欲试要找空姐合影。
李少强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搁在平时,早就挥拳打已往了,但此时却硬生生压制住怒火,再过两天就可以和岳广兴、老刘齐集了,一定不能出差错。此行究竟肩负重大,不仅关乎他在父亲心中的职位,更是未来家业所系,一时感动没关系,那“状元名邸”的房产证生怕也要随风而逝了。
张祥笑嘻嘻地拍了拍李少强的肩膀:“哥,放心吧,咱兄弟俩一起出门,出不了事,我早探问过了,巴基斯坦那啊……”
“废什么话!”李少强狠狠瞪了一眼,“你是出来买妻子的,我可没花钱雇你干什么屁事!”
张祥不明了他为啥会突然翻脸,“大姨说了,让我一路上帮着哥……”
“滚!”李少强压着嗓子在张祥耳边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晚上九点多,飞机在伊斯兰堡下降。
伊斯兰堡国际机场虽然在南亚久负盛名,现实上规模异常小,只有上下两层外加一个登机口,跟中国省会都会的机场都相去甚远,搭客们解决完手续,步行出机场用不了两分钟。
跨国中介早已放置好了车辆接待,出头的是一个姓董的精瘦青年,看起来岁数跟李少强差不多,举手投足间却又显得异常老道。李少强轻车熟路,当下按划定先交给对方一笔现金,再把相亲青年们种种证件的复印件交给对方。张祥冷眼瞧着李少强,断定他和跨国中介之间有阴谋,自己当了冤大头。
跨国中介确认证件无误后,引着六个小伙子鱼贯上车。来自农村的小伙子们就像一团团适口的食物,被饿极了的铁皮野兽吞进肚里。
车辆驶出机场的时刻,几辆载着耕牛的老式柴油货车从旁呼啸而过。堂堂首都马路,居然还能见到中国八九十年代的农业机械,这奇景一下子让相亲的小伙子们躁动起来。
李少强顺势带节奏:“看到了吧,巴基斯坦就是这么穷,女人们见了你们,还不猴急着跟你们回去娶亲下崽儿?哈哈,哈哈!”小伙子们被引逗得心痒难搔,放肆大笑。张祥却板着脸,显得不以为然。
车要一直往东南开进二百多公里,穿过杰赫勒姆河、齐纳布河,在费萨拉巴德折转西南,再行驶快要三百公里,然后到达此次相亲的目的地——木尔坦,整个车程要七个多小时。
图 | 木尔坦陌头
行到中途的时刻,张祥突然发问:“咱们什么时刻办手机卡?还得给家里打电话。”
跨国中介看了李少强一眼,并不回覆。
李少强说:“到了地方会有人放置,董先生只卖力拉咱们已往,放心吧,都是咱熟人。”
张祥又问了几个问题,都被李少强不痛不痒的回覆乱来已往,问到最后,中介和李少强爽性不再答话,冒充合眼睡去。
第二天早晨,车辆停在了木尔坦一个偌大的二层楼前,这座楼破败不堪,外墙却刷着新鲜的白漆,看起来像个碉堡。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姓刘的翻译,慈眉善目,言论得体。岳广兴站在翻译旁边,他于前一天到达这里,老刘的队伍仍在赶来的路上。
刘翻译先容说,这个白楼原本是援建中巴经济走廊的技术人员的落脚地,自从苏库尔至木尔坦段高速公路完工后,这里便暂时闲置下来,原本是特意留给下一阶段油气管道和通讯网络项目的援巴技术人员住的,不知道跨国中介动用了什么关系,竟然在白楼使用的空档期,将其打造成相亲团的暂且落脚点。
李少强听得心惊肉跳,忙问:“走狼?这路上另有狼吗?”
来巴基斯坦相亲的海内中介大部分是农村人,文化程度有限,刘翻译见得多了,也不感受新鲜,立即简朴注释了一下。李少强长吁一口气,心想照样有文化好,但转念又想,爹文化也不高,走南闯北也没见慌过,看来我照样缺历练。
相亲的小伙子们四人一组,被放置进一楼各个房间,像岳广兴、李少强、老刘这种海内中介则被放置进二楼的大厅。卖力食宿的人强调纪律:除了外出相亲,活动范围仅限于白楼。
安放好了相亲的农村青年,刘翻译将岳广兴三个中介带到楼顶,悄悄地说:“这里不比伊斯兰堡和拉合尔,街上面有许多拿枪的保安,大部分是外国商人在当地雇的,打死人是常事,警员不会管的,你们得看好自己带来的人。”说着往视线远处指了指。
木尔坦并不是什么多数会,放眼望去,成片的碉楼式修建参差交织,灰白涂抹,红砖裸露。偶然有几座宝顶式的宗教修建,闪着耀眼的光泽,跟周围的粗拙形成强烈反差,似乎破布上滚落的几粒珍珠。
岳广兴等人凭高扫视,果真看到不少拿枪的保安。
交接完要紧事后,刘翻译又嘱咐了一句:“白楼内里另有几家中介,不外他们的目的跟你们不一样,没事儿不要串门。”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岳广兴三人一时摸不到头脑:
“都是相亲,怎么目的不一样?”
五
两天以后,相亲陆续最先,地址定在巴基斯坦东部旁遮普省的小镇杜尼亚布尔。这个地方异常贫穷,毒品泛滥,遍布卖血的黑市,许多女人生不如死,普遍有远嫁的意愿,因此乐成率极高。
岳广兴作为海内中介的第一联系人,自然享受优先特权。老刘资历较深,不客气地排了第二。李少强不爽,但听岳刘二人准许等他这队完事一起返程,也就不再说什么。岳广兴和老刘得了廉价,对李少强这个晚辈也格外上心,一有闲暇就教授履历。
岳广兴告诉李少强,在挑选女人的时刻一定要想设施看对方的肚子,若是发现有刀痕或妊娠纹,马上提醒小伙子换人,由于若是女人生过孩子,很可能是被丈夫强迫出来相亲骗钱的,“咱们带来的这些王老五骗子见到女的眼都绿了,要替他们把关,要是相中了已婚女人,不仅办不了离境手续,没准还得落个拐带人口,这不是闹着玩的!”
老刘也努力分享自己的实战心得。他告诉李少强,相亲历程并不主要,重点是看紧王老五骗子们的裤裆。现在娶亲出境是要提供双方的康健证实的。根据巴基斯坦的老例,宗教大于政治,只要宗教娶亲仪式竣事,女方就可以贴身跟在自己的丈夫身边,男方也往往在这个时刻把持不定。
海内泛起过多个因相亲而染上艾滋病的例子,巴基斯坦医疗条件差,就算就地知道中招,也拿不到阻断药物,等到回国,已经错过阻断时机,万事皆休。因此,在体检效果出来之前,绝不能让男女同处一室。
这些都是先辈用血汗换来的秘笈,李少强仔细聆听,小心影象。
图 | 落脚的地方
虽说已经入秋,这里的温度依旧高得吓人,小伙子们挤在狭窄的屋子里,唯一的消暑装置是一台老旧的台扇,原本就起不到什么作用,一天停电七八次,险些把人闷死。
两周之后,岳广兴和老岳相继完成任务,李少强的队伍终于迎来机遇。
出发前一夜,岳广兴带着一个跨国中介找到李少强,告诉他相亲地址暂且改成了木尔坦的一个旅店,让小伙子连夜准备好碰头用的智能手机、戒指,还强迫小伙子们各拿出一万块钱连夜兑换了十万卢比。
张祥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见岳广兴攻其不备,马上表达不爽:“十万卢比用得了一万块钱?当谁是傻逼呢?”
岳广兴冒充没有听到。李少强瞪了张祥一眼,骂:“不是傻逼怎么讨不到媳妇儿?让你花钱是给你铺路,别他妈给脸不要脸!”相亲的小伙子们听了这话,都是尴尬又气忿,但想自己此行最主要的是授室,受点委屈也就那样了。
张祥原本还想理论,看到李少强凶狠的容貌,心里终究畏惧,又想自己这个表哥当过多年的混混,真要是说崩了,动起手来也是自己亏损,立即强压住了怒火。
准备稳健后,跨国中介将相亲队带到约定的旅店,交给李少强一沓巴籍女人的照片,让小伙子们提前挑选。
李少强拿着照片看了一遍,心中立时起疑。他在白楼里早见过岳广兴和老刘他们给同乡们相亲乐成的女人,虽说妍媸参差,一眼望去最少是少女容貌。可是自己拿到的照片,一看便知是大龄女人,人人出的钱都一样,这时刻却有了良贱之分,这可不是摆明晰坑人?
李少强暗骂一句,给跨国中介点上烟,笑问:“哥,有没有年轻点的,我带的这几个都是壮小伙儿,老车套小牛,怕是拉起来不舒服,哈哈。”
巴基斯坦女孩婚前大多数都没有身份证,即便有身份证的,出嫁前,身份证上填的监护人是父亲,娶亲后照样要改成丈夫的名字,以是巴基斯坦女人的真实岁数,除了自己和怙恃以外,基本没人能说清,许多跨国中介行使这个破绽,蒙骗万里求偶的农村青年。
跨国中介一脸不解:“这不是你们三家提前分配好的么?”
李少强名顿开,被岳广兴和老刘耍了。两个老器械一路上信口开河,真到要害节点,就最先玩弄心机,把年轻的挑走,留下一堆大龄的。可恨的是,岳广兴明显已经占尽廉价,竟然还通过兑换卢布捞差价。
李少强那时就想找岳广兴和老刘理论,但随即想到父亲的数次警告,返程还得依赖这两个老器械,况且人家已经完成任务,真要撕破脸,他们甩手一走,自己孤身在外,被跨国中介卖了都不知道,权衡之后,照样决议吃这个亏。
幸亏相亲对照顺遂。四天以后,已有三个小伙子敲定了亲事,最先着手解决离境手续。但有一件事让李少强感应新鲜:他原本想让张祥第一个相亲,究竟是亲戚,这也是出发前母亲一再嘱咐过的,没想到张祥却拒绝了这个提议,到了第三、第四天,仍然拒绝,只说:“让他们先去,我压轴。”
六
这天李少强刚回到白楼,就被岳广兴拉到了一旁。
“少强,谁人瘦高个子、戴眼镜的小伙子跟你什么关系?”
李少强见岳广兴眼光如电,不敢遮盖:“我二姨家的小子,也是花了钱过来相亲的。”
“跟向东说了若干遍了,不能带亲戚,怎么就不听。”岳广兴尽力压低声音,语气中的焦躁不耐却已表露无遗。
李少强忙问:“咋的叔?”
岳广兴叫上老刘,将李少强拉到二楼,给他说明晰情形。原来他发现张祥这几天一直跟白楼里的其他中介私下往来,甚至已经有了一些现金交易。
张祥自从进入巴基斯坦境内后,始终对李少强的放置心存不满,认定自己被坑了,因此到处留心。等到了白楼,见岳广兴和老刘的进度往往先于李少强,心中的不满更是一日大过一日。他不敢找李少强劈面理论,便想多搜集点对方昧钱的证据,以备回去后找李家讹诈,因此自动跟白楼里的其他中介接触。
这一接触没关系,张祥意外发现对方的要价竟然只有十二三万,而且保证相亲的巴籍女人是童贞之身。相比之下,李少强动辄十七八万起步的相亲费、女人岁数妍媸全凭撞大运的服务简直什么都不是。他喜出望外,由此萌生了暂且替换中介的想法。
张祥偷偷跟一个山东的中介达成了协议,他原本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跟李少强摊牌,到时刻自己既领回了媳妇,又省下了几万块钱,不只可以在老家扬眉吐气,还能让老李家大折体面。
“你不是认钱不认人么?我让你挣不到钱还丢人!”
这番作为却没能瞒过老谋深算的岳广兴。
岳广兴告诉李少强,这些收费低的中介十有八九是骗钱的,他们多数跟巴基斯坦当地的华侨、妓院老板和牧师们相勾结,花钱买通当地人冒充相亲者。只要农村王老五骗子儿受骗,他们就会用种种套路绊住对方,一直拖到签证到期,再逼着人签一堆条约,补交种种手续费,等到反映过来,钱已经层层转手,你找大使馆也不好使。
岳广兴说,他曾亲眼见过一个专职搞跨国骗婚营生的黑中介,出头相亲的女人跟陪同相亲的所谓新娘的“哥哥”着实是伉俪,他们跟中介合资,专骗那些农村青年。
老刘也提醒:“这些人可不是干正经事的,真要是惹上了,他们石头里也得榨出油来!”
李少强气得大脑一片空白,转身便去找张祥。岳广兴和老刘忧郁他做出什么稀奇的事,也跟了已往。
七
“啥也不用说了,我已经买到媳妇了,才花了十三万,你别费心了,记得回去退钱就行。”面临李少强的诘责,张祥面露自满。他拿出一个细腻的花边烫金硬纸片,在李少强眼前轻轻晃了晃。纸片上稀稀疏疏印着曲里拐弯的文字,字后面隐约可见一个蓝底旗,左下角有细腻的金漆章子,右下角有几个签字。
李少强文化有限,但也认得“张祥”两个字,黑着脸问道:“这是他妈的什么器械?”
“宗教娶亲证!”张祥手舞足蹈,“我也不计划瞒你,昨天晚上我就娶亲了。”说着又拿出一张照片。李少强瞥了一眼,照片中是一个巴籍女人,看起来二十岁左右年数,穿着深色长裙,相貌不坏,颇有风情,就是妆容太过浓了些,不像是先前见过的那种贫家女子。
“这是我媳妇,叫桑雅!”
张祥喜悦地先容自己的相亲历程,讲他若何被桑雅的父亲相中,若何去女方家订婚……他滔滔不绝地叙述着种种细节,显然对这次相亲满足到了极点。
李少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颇为犹豫。这货岂非真的撞大运了?他自己都能娶上媳妇了,我这还在傻啦吧唧地排队……可是十三万……现在怎么可能有这么低的价钱?
“我瞧瞧这娶亲证。”岳广兴拿过张祥的娶亲证,端详了片晌,对老刘说:“咱们都见过巴基斯坦的娶亲证,不是这个样子,拿这个玩意儿,怕是回不了国。”老刘点了颔首,没语言。
李少强对这些细节原本就不懂,当下也不花心思琢磨,只问张祥:“你哪来的十几万?”
张祥摆出不耐烦的脸色:“跟我爹要的。”原来他已私下跟家里联系过了。
张国庆原本就是个爱占廉价的人,向来又对儿子的机智胆识颇为自负,听说能省几万块钱,又看到儿子发回来的儿媳照片,绝不犹豫就准许了下来,马不停蹄从村里借了小利贷款打到儿子的卡上。
到了这时刻,李少强已经不能再说什么了,他只盼着自己带来的其他几个小伙子能老忠实实按礼貌走,保证利润才是最主要的。
“小张,你跟相亲的女子睡了没有?”在张祥转身离去的时刻,老刘多嘴问了一句。
张祥嘿嘿一笑,没有语言,这显然是默认了。
当晚岳广兴特意讨教了刘翻译,这才知道,巴基斯坦有两种娶亲证:宗教娶亲证和政府娶亲证。若是在本国生涯,又都是教徒,那么是没区其余,若是是跨国婚姻,宗教娶亲证就成了废纸,由于大使馆基本不认可这些宗教结盟协议,不会解决离境证实。
刘翻译还稀奇提醒:在巴基斯坦,受宗教和男尊女卑头脑的影响,婚姻着实并不严肃,许多伉俪只解决了宗教娶亲证,男方稍不顺意,把证一毁就算是离了婚,这就导致许多巴籍女人在执法上还没结过婚,但在宗教层面,却糊里糊涂成了一文不值的未亡人。这些未亡人职位低下,大部分陷进社会底层,她们中的许多人被黑中介盯上,成了专职骗子,专坑远道而来的中国农村小伙。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对照清晰,张祥极有可能已经堕入对方的彀中。
李少强赶快给父亲李向东打电话说明情形。李向东遥不及力,忧郁儿子感动犯事,只强调说想设施把张祥弄回家,万事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李少强几回提醒张祥,却都碰了软钉子。一周以后,李少强的相亲队顺遂完成任务,在确定张祥不再加入相亲后,跨国中介最先集中解决离境事宜。而这时刻,白楼里已经很少看到张祥的身影。同屋的小伙子告诉李少强,张祥随着山东的中介搬到其余地方,听说已经跟桑雅住到了一起。
两天以后,张祥回到了白楼,神色甚是委顿。李少强问他出了啥事,他什么也不说,只强调说一切顺遂,待了半天,打了几个电话,便又出了门。
又过了几天,距离回国的日期越来越近。李少强找到张祥,问他到底什么计划。张祥一听李少强他们要走,这才紧张起来,对李少强讲了真话。
原来张祥和桑雅在木尔坦一个教堂娶亲后,就在中介的放置下住进了桑雅的家。早先两天还挺好,两个人甚至发生了关系。随后,桑雅的父亲最先当着张祥的面殴打桑雅。
张祥通过手机翻译软件询问,这才知道桑雅的弟弟得了一种病,正在伊斯兰堡住院,需要一笔钱。张祥的彩礼压在中介那里,根据协议,要等二人回国之后才气付给桑雅的父亲,而桑雅的父亲要求收了钱才放女儿走,双方为此谈僵。
李少强听得上头,骂道:“夯货,你这就是遇上骗子!”
张祥不以为然:“桑雅跟我说过了,她爹就是爱打人,收到钱就没事了。”又说自己和桑雅签过婚前协议,于情于理都不能不管。李少强加倍心惊,他随着父亲跑过几回跨国相亲,从没听说过什么婚前协议。
李少强要了协议,拿去讨教刘翻译,才知道上面划定:男方提出仳离,必须要无条件赔偿一百万卢比(差不多合十万块人民币)。最贫苦的是,这个协议在巴基斯坦是受执法保护的,若是女方以此起诉,大使馆明知是圈套,也无法斡旋。
李少强赶快去找张祥,想着趁女方那里没反映过来,赶快把张祥带回国,却发现张祥已经脱离,而且再也联系不上。
回国的前一天,张祥依然没有现身。李少强征求父亲的意见。李向东和岳广兴商议后告诉儿子:“你万万不要跑出去找他,先带其他人回来,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到了出发当天,接人的车已经停到白楼前面,照样不见张祥的身影。向来万事不在乎的李少强想到母亲的嘱托,急得流出眼泪。岳广兴敦促起行,老刘帮着李少强安放好了所有的小伙,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良言难劝活该的鬼,他就是跟你回,八成身上也带了病了,走吧!”说罢,把他摁进了车里。
八
“李向东,我入你奶奶,你他妈的是人照样狗!”张国庆一听说李少强带人回国,却把自己的儿子扔在巴基斯坦,马上上门讨要说法。
“有钱当狗也自在,没钱你活得还不如狗。”李向东语气平平淡淡,气焰上却完全压住了张国庆。
“姨夫,可不是我不管,是张祥他自己……”李少强话没说完,就被父亲喝住。
李向东让儿子出去,转而问张国庆:“你们张家本事大得很,十二三万能拢回外国媳妇,这是你们父子俩自己拿的主意,来我这叫唤什么!
“今天不说其余,我总共收了你十九万,刨去往返食宿花销的两万块钱,剩下包罗牧师费、手续费、保险等等……总共十七万今天退给你,其余事别找我了,咱们可是签过文书的!”说着,把装有十七万现金的鞋盒往前一推,从兜里掏出一张纸。
张国庆这才想起,自己曾在李向东的要求下签过一张“相亲免责书”,隐约感受上了大当,但既然已经签字,再闹下去也是白饶,况且李向东左右逢源、财力雄厚,他老张家人少财稀,真要干起仗来,多数也得落个灰头土脸。
张国庆乘着盛怒而来,这时刻盯着眼前的十七万块钱,反而镇定了下来:“你李向东的儿子都能回来,我儿子那么智慧,怎么可能回不来,到时刻我们家人财两得,看你丢不丢人!”拎起鞋盒,一言不发地脱离了李家。
张国庆并没有等来儿子的喜讯。三个月转眼已往,张祥的旅行签证已经由期,却依然没有归国的讯息,电话早已联系不上。失魂落魄的张国庆配偶去报了警,但由于人失踪在国外,基本无法立案。县公安局录了张祥的个人信息,发给了大使馆,又过了半个多月,大使馆回复说巴基斯坦那里已经立案,但并没有观察希望。
至此,张祥彻底人间蒸发。
恨怒交加的张国庆把李向东告上法院,但拿不出实质证据,张祥去巴基斯坦又是解决的旅行签证,再加上有偕行小伙子们的证言,最后也就不了了之。张国庆的妻子去李向东家哭闹,被李向东轰了出去,两家今后彻底决裂。
就在李向东为自己的机智窃喜的时刻,儿子李少强突然被警员带走了。
原来,李少强为了凑足“状元名邸”的房款,竟然纠合几个混混在村北河流开了一个浅易砂石厂,明目张胆挖取泄洪区的沙土销售。
图 | 非法采砂
这个泄洪区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器械双方跟旱河接壤,南北遍布耕地,虽然毗邻三个乡村,却不是任何一个村的公有财富。
李少强吃了没文化的亏,以为这土地既然不属于村委会,就是没人认领的荒地,却不知道私挖河流沙土是犯罪行为,等到反映过来时刻,已经被戴上了手铐,判了九个月。这一来,不仅房款没有凑齐,跨国相亲挣来的钱倒是搭进去泰半。
九
大儿子被派出所抓走之后,李向东受不了袭击,再次病倒,住院以后,又查出了尿结石。
村里换届,新上任的村支书第一件事就是清点村里的公有资产,废铁厂作为公众用地,先前的租赁条约是时任村委会班子和村支书的堂弟私下签署的,没有经由公示,以是立时作废。下令一出,废铁厂马上陷入停摆。
李向东见苗头纰谬,连夜和二儿子拉走了金属压块机,挽回一些损失。幸亏年度分红在不久之前已经结清,总体而言,算是小赚一笔,但这跟儿子的入狱相比,已经算不得喜事。
李向东几番托人打点,才意识到损坏河流是重罪,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上缴非法所得,劝大儿子好好显示,争取宽大。幸亏李少强原本名声就不怎么样,之前由于偷偷开吹塑机已经进过局子,以是这次风浪倒也没引发什么墟落舆论,对于一生好体面的李向东来说,不啻为一点抚慰。
“看来这狗货照样烂泥扶不上墙,以后可得在老二身上多下点功夫。”
李向东心里盘算着,转念又想:“还好我多想了一步,早早给少强娶了媳妇,要是拖到现在,别人一探问家里有个囚犯,就算儿媳妇肯进门,彩礼也得让人再脱一层皮。我们老李家可绝不能要外国媳妇。”
想到自己的机智,他又不禁自满。回忆泰半生的升沉,只管多历挫折,但凭着韧性、胆识和眼光,到最后往往化险为夷。即便三年前,自己沦落到去新疆摘棉花,靠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还不是重振雄风?他李向东是谁?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强人,是第一批盖起洋楼的农民,是别人眼里的治家模范,跟那些在土里刨食的土老帽是有本质区其余,以是眼下的逆境基本不算什么。
想到这些,李向东又来了精神。就在他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刻,后院又起火了。
大儿子入狱之后,李向东的妻子不知道怎么想的,嫌疑自己的大儿媳要随着其余男子跑,她越想越怕,为了杜绝这个隐患,竟然把孙子扣住了不放,不仅如此,连儿媳的电动车和手机也都抢了过来,婆媳之间终于爆发了猛烈的冲突。
等到李向东气急败坏地赶到现场,自己的婆娘已经被儿媳揍得节节败退。街坊们挤了半个院子,表面上努力调处,实则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另有人举着手机狂拍。李向东的妻子一边还手,一边向街坊们控诉自己的儿媳是若何若何的浪荡,一边向丈夫大叫求援。难为她被揍之余,竟然还能保持智慧的谈锋,一句句喊出去,就似乎捉奸乐成了一样平常。
李向东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立即喝止两人,等街坊们散去,关起门来,臭骂妻子一顿,还了大儿媳被扣的器械,又给了一万钱的“抚慰金”,这才平息这场家庭内斗。
十
废铁厂歇业还不到一个月,周围的车辙印已经被新的灰尘笼罩,那只鲜活的大蜘蛛不见了,剩下中心光秃秃的一块,似乎一个王八壳子。李向东从原先的客户那里得知,邻镇开了一家新的废铁厂,规模更大,后台更硬,这个营生算是走到了终点。
李义中的登门让李向东颇感惊讶,若是不是对自己这个族弟异常熟悉,他险些不敢信赖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人头发长过两寸,曲背弓腰,面黄目浊,就像大病初愈的老汉。
李向东怔了一下,随即反映过来:他是由于儿子德虎的事,发愁受困,以至于急速朽迈。
李义中站在门口,胡乱地搓着手,从脏褶的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往李向东的偏向徐徐伸出,叹道:“向东哥,今天咱来……”
李向东的妻子抢着呛了一句:“少强进去啦,现在出不了国,就算能去,你家那狗货……”
李向东不等妻子语言便出言喝止,下令她回避,随即起身挡回李义中伸长的手臂,冷冷说:“义中,今天咱们就把事结了吧,德虎两次出国,上上下下花了有六万多,我也不跟你划四去五,算你六万,剩下十一万块钱,今天就退给你。”
李义中抬起头,脸上挂着惊慌的神情:“不……向东哥,咱不是这意思……”手臂使劲往前送了一下,手中的香烟碰到了李向东的袖口。
“义中,这要是换了别人,是一分钱都不退,我的脾性你明了。”李向东语气加重,心里暗骂,一家子不成事的狗货。李德虎是死是活都不清晰,还想着娶媳妇,这辈子我看都费劲。
李义中逐渐缩回手臂,低着头,片刻没语言,等他再次抬起头时,已经老泪纵横。
李向东看到这排场,心头不禁一软,想到李德虎的情形,心肠又是一硬,咳嗽了一声:“义中,你拿走剩下的钱,还点急债,日子总得还得往前拱,这就跟我去信用社。”说着转身去拎外衣。
“向东哥……”李义中用力扯住李向东胳膊,顺势把香烟塞进他的口袋,又低下头去:“……我家谁人狗货,我们两口子是指望不上了……那些追债的早晚把人逼死……害祖宗的,手机上咋能借那么多钱……谁都管不了……”他语言语无伦次,李向东过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晰是咋回事。
李德虎不仅通过网上借贷筹集赌资,还从熟识的混混那里借了印子钱。德虎跑路之后,混混们隔三差五便趁夜去家里讨债,他们既有字据,进门便抢,几回三番下来,不仅榨干了李义中家仅有的存款和现金,更把家里值钱的器械拿了个遍,甚至连墙角废弃已久的柴油机也被拎走抵了赌债。李义中配偶被逼得着实没设施了,想到去外地打工躲债这个设施。
饶是李向东见多识广,听到李义中的遭遇,也忍不住心怦怦狂跳。他是经常听到李义中家传来杂乱无章的吵闹声,但也没有想到,他们已经被追债的逼到了这个境界。
“向东哥……咱是这么想的,这钱你拿着花,就当我存的……这事就咱俩知道……”李义中搓了搓手,语气颇为气馁。
李向东哼了一声,立即明了李义中的真实想法,“他拿着钱,早晚也会被追债的抢了,放到我这,那就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想起李义中配偶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又想起李德虎两次出国给自己添堵时的张狂,就地就想发作,但看着李义中老病可怜的样子,终究照样硬不起这个心肠。
“放我这可以……”李向东掏出香烟,抓过李义中的手臂,重重拍回他的手里,“……利息是一分钱也没有,以后你要从我这取,那得提前启齿。”
“那一定,那一定!我就说,向东哥总不会放着咱不管……”李义中千恩万谢,不等李向东说更多的话,转身便走,畏惧李向东变卦,一刻也不敢多待。
几天以后,李义中配偶把责任田租给了乡里的中药莳植户,然后消逝在了人们的视线里,他们二十多年前狠占强骗的沃土,最终也没有带来富贵,算计到头一场空。
街坊们传出谣言,有的说李义中配偶去了邻县蘑菇大棚打工,有的说两口子去了南方工地,也有的说他们被县里的混混抓了去,另有人说李德虎在南方被摘了器官扔到河里,李义中两口子要已往收尸……
李向东琢磨着,大儿子蹲局子这段时间,这个家照样要自己撑起来。他怀念着跨国相亲带来的可观收入,重新联系岳广兴。
岳广兴告诉他,由于去巴基斯坦相亲的人太多了,双方都最先骗,搞浑了原本的婚恋民风,巴铁们对来自中国的相亲队伍也逐渐失去了信托。更棘手的是,为了袭击非法人口生意的犯罪行为,驻巴中国大使馆公布声明,暂停中巴跨国娶亲证实手续解决事宜。
图 | 驻巴使馆通告
“我这最近正联系人去尼泊尔相亲,那里查的不严,挣得也多,你要敢去,就算你一个!”岳广兴简朴说了下情形,然而涉及要害节点的核心问题却一句也没露。李向东一下子想起了几年前,在哈密第一次见岳广兴的谁人薄暮。
李向东让二儿子上网搜了一下,才知道尼泊尔在西藏的西边,也是个很穷的国家。他响应了岳广兴的提议,马上起身去医院看病。途经镇派出所时,他盘算着大儿子出狱的时间。
到时刻就是炎天了,家里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光景呢。
(文中人物均为假名)
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难以想象编辑部(ID:bukesiyitv),作者:岩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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