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全媒派（ID：quanmeipai），作者：王潇然，原文题目：《引燃、发作与连锁：全民吃瓜事宜背后的蝴蝶效应》，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2021年的第一个月，被一些网友评价为“疯狂吃瓜的一个月”，许多明星的蜚语或争议事宜，通过网络途径，被泛起、展演在社会民众眼前。

这一历程中，吃瓜群众们也见证了网络时代特有的信息异景：一个热门降生了，不仅会在短时间内群集媒体与网友的关注与讨论，还会发生意想不到的蝴蝶效应，将其他相关事宜、人物也卷入其中。这种“连锁余震”的征象，同样值得体贴。

本期全媒派将试图剖析，在一起起引发全民聚焦的事宜中，为什么有些话题会像蝴蝶怂恿了同党一样，引发连锁反映？当注重力退散后，这些征象为我们的公共生涯带来了何种影响？

一、娱乐热门何以引发蝴蝶效应与次生舆情？

1. 引爆点：新闻话题的社交价值

能够引发蝴蝶效应的热门事宜，首先自己必须具备极高的新闻价值。

“新闻价值”这一看法发生于19世纪后半叶西方民众报刊的营业实践。那时，新兴的民众报刊从业者为了争取更多的读者，同时标榜自身作为公共舆论指导机构的职位，纷纷最先有意识地总结报道新闻的尺度，以期实现规模化生产。

最终，这套尺度演变成了所谓“新闻价值六要素”，也就是人们熟悉的“时效性”“主要性”“显著性”“靠近性”“趣味性”和“真实性”。因此，在传统媒体时代，人们通常会以为越是具备上述新闻价值要素的新闻，越具有规模化流传的潜力。

社交媒体时代，新闻价值同样是权衡新闻是否能引发全民聚焦的准绳。但与传统媒体时代差别的是，当下流传环境的剧变带来了“新闻价值要素”内在的改变。

最显著的转变之一就是新闻价值中社交价值的凸显。在社交媒体的网络化流传结构下，一则新闻事宜能否引发“病毒式流传”与“蝴蝶效应”，关键在于它能否容易击中网民的好奇心，从而激励其转发与扩散。而驱动这种转发行为的，就是人们的社交欲望。在转发与讨论历程中甚至逾越了事宜自己，人们更多是以此为谈资，在社交中维持联系，获得情绪释放。“吃瓜”就是一个很典型的可以驱动转发的因素。

因此，新闻的社交价值巨细，影响了详细事宜引发“蝴蝶效应”的潜力崎岖。纵观近些年发生的“全民围观”事宜，无论是早些时候的明星吸毒风浪，照样近期的明星代孕丑闻，大多极具道德争议性，且当事人常常是为人们所熟知的民众人物。这些共性正是引发人们大规模讨论与扩散的“燃点”。

而在对当事人举行道德批判的历程中，人们的正义观得以伸张，并在群体意见趋同的情形下获得群体归属感和社交存在感。凡此种种心理机制的知足，都契合着当下人们依赖社交前言举行来往的基本生计境况。

2. 热门燃料：事宜背后的公共议题

单凭一则新闻的社交价值，难以引发延续性的关注与后续的连锁反映。真正能引发舆论场延续讨论的事宜背后，往往存在着更大的社会公共议题。

当触及这些更大的公共议题后，舆论将变得更有持久性，继而引发一系列次生舆情。陈力丹教授在《新闻理论十讲》中对舆论举行了拆解，提出了“舆论的八要素”，其中之一即是“舆论的韧性”，也就是舆论的延续时间。他稀奇指出，舆论的延续时间与舆论客体（即新闻事宜中涉及的社会征象）的情形有关，“若是人们议论的客体所体现的理念与民众差距过大，或问题没有解决，舆论的延续时间就会较长。”[1]

舆论延续时间长，并引发许多次生舆论的典例，就是近期的明星代孕风浪。郑爽疑似代孕的录音被曝光后，舆论先是出于道德观念上的直观反映，对她本人的行为举行强烈训斥。随着讨论局限的扩大和话题的深入，关于非法代孕征象及其产业链的深挖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议题，以至于民众最先不知足于郑爽这一个案，纷纷“挖坟”寻找蛛丝马迹，质疑其他明星是否也存在相关行为。

可见，热门事宜及其次生事宜的发作是一个层层睁开的连锁反映。首先，事宜自己壮大的争议性使民众发生了极大的“认知不协调”，积极地介入到网络讨论中去；其次，零星的讨论经由看法的交锋与“缄默的螺旋”机制的作用，得以形成相对主流的舆论，矛头直指新闻事宜背后的公共议题；最后，强韧而持久的舆论会催生出一系列议题相关的子事宜，引发新的余波。

这一犹如雪山崩塌的历程，就是社交媒体时代全民热门话题引爆与裂变式生长的情景。

3. 手艺基础：算法的议程设置功效

任何时期的前言事宜，一定依赖那时的前言而发生与生长，因此也一定会受到前言自己手艺特点的限制。麦克卢汉“前言即讯息”的振聋发聩之论，在社交媒体环境中尤为凸显。当我们讨论社交媒体全民性热门事宜时，绝不能忽略作为手艺架构的前言平台自己的手艺特征。

作为用户的网友之所以能够“瞥见”热门事宜，很大水平上是由于平台算法手艺将其推上了热榜，发挥着议程设置功效；此外，热门事宜之所以能进一步引发关联舆情，同样离不开算法的作用。算法手艺是以微博为代表的社会化媒体向用户推送内容的基础性手艺。

详细而言，当下主要的算法推荐方式有两种，其一是内容标签式，也就是将差别内容打上标签，并与用户的数字接见痕迹举行匹配，执行个性化推荐；其二是协同过滤式，这种方式是基于用户群体的相似水平将其划分为差别群集，进而为之匹配差别的内容。以上两种算法通常被社交平台连系使用，相辅相成，配合构成了完整的流量闭环。[2]

首先，协同过滤式的算法推荐模式，是促成新闻事宜成为热门、并扩大其关注规模的主要机制。当新闻事宜以其极高的社交价值，突破少数圈层迅速扩散时，该新闻事宜就会被算法捕捉，推荐到各种群体中，逐步演化为成为全民性热门事宜。

其次，内容过滤式的算法，又是使热门事宜引发蝴蝶效应的主要因素。这是由于，当热门事宜进入网民的小我私家议程后，用户的关注、转发与讨论，反过来又使该事宜成为用户数字痕迹的主要组成部分。于是，内容过滤式算法将拥有类似标签的子事宜、子话题推送给用户，进一步扩大了热门话题的关注局限。这就是手艺视角下蝴蝶效应引发的次生热门、关联舆论的发生机理之一。

4. 蝴蝶之翼：社交媒体的介入式文化

然而，行文至此我们仍然未能解决的问题是：面临热门事宜，民众云云壮大的讨论意愿与行动力事实从何而来？为什么偏偏在社交媒体时代，才气降生这样的前言异景？

社交媒体时代网络化的流传款式，是新闻价值中社交价值得以凸显的底层手艺逻辑。正是在社交媒体的“大毗邻”网络中，人类才得以实现史无前例的前言化来往，进而创造出“全民围观”这样的情景。

然而，手艺的架构就像是四通八达的河渠，而人类的前言介入行为则像是流淌其上的河水，后者事实有何特征，又将若何生长，唯有通过对实践的考察方能知晓。

美国文化研究学者亨利·詹金斯就是这样的考察者，他通过历久的粉丝文化研究，总结出“介入式文化”理论，很好地注释了社交媒体手艺对人行动力的形塑。

詹金斯以为，电视时代的粉丝群体代表了一批能够充分利用民众前言产物举行自主性文化生产的“文本盗猎者”，他们是亚文化生产的主力军。社交媒体的泛起更是让詹金斯倍感欣喜，他以为在新旧媒体融合历程中，通俗使用者被手艺赋予了更大的主观能动性。这种手艺赋权甚至使社交媒体用户有了粉丝群体一样的创造力与行动力，带来的深远影响就是介入式文化的兴起。

在这种前言文化影响下，用户不仅可以在亚文化生产层面更具活力，而且能将这种介入式文化延伸到社会的诸多领域，形塑一种整体性的、更包容多元的“融合文化”，以及更良善有序的公共来往。

虽然詹金斯这一论断充满着手艺乐观主义的色彩，但他对新媒体用户壮大行动力与介入意愿的捕捉，是十分敏锐的。无论这种介入式文化最终能否带来詹金斯期待的美妙愿景，但不可否认的事实是，在层出不穷的网络前言事宜及其引发的蝴蝶效应中，民众借助舆论之势引发的团体行动，如围观、问责、“挖坟考古”等行为，以及由此引发的次生舆论，确实是有目共睹的征象。

美国西北大学流传学院教授Pablo J. Boczkowski以为，当今世界进入了“后机制时代”，即传统媒体时代“缄默的大多数”借助于以社交网络和算法平台为代表的“智媒”，相互联络，集聚气力，表达看法，推动变化发生。[3]这一看法准确地形貌了受到“介入式文化”浸润的社交媒体网民的行动特征。

因此我们需要意识到，每一次热门事宜中网民排山倒海的讨论与行动绝非有时，而是由社交媒体的手艺架构为基础，连系了人类近几十年来的前言化实践，形塑了强调互动介入的一种前言文化。

二、热潮事后留下的公共遗产

透过热门事宜，我们理解了“后机制时代”的特征以及介入式文化的气力，那么当热潮事后，这些新前言事宜又为我们的公共讨论空间留下了哪些遗产？又给予了我们何种教训呢？

1. 议题讨论的深化

在社交媒体营造的介入式文化实践中，多元行动者对公共议题的深度挖掘无疑是这种文化让人感应乐观的方面。

传统民众媒体时代，由于新闻机构资源的限制与事情周期的约束，对新闻事宜的报道以及围绕热门事宜睁开的行动，往往是传媒事情者的“孤军奋战”，其生产出的内容虽具备专业与深度，但往往掩盖了其他行动者的视角。因此，当本世纪初网络博客兴起，以“德拉吉报道”为代表的“公民新闻”降生后，互联网被寄予了“公共领域去封建化”的期待，即围绕互联网去中央化的流传款式，开展深度、理性公共讨论与行动的潜力。

简直，例如近期发生的关于明星代孕的话题讨论，正是首先从社交媒体睁开大规模流传，尔后主流媒体迅速跟进、提供专业解读，通俗民众才得以深入熟悉这些议题，许多相关个案也得以被揭破出来，并在公开场合获得法理与伦理上的共识。

2. 前言影象的留存

除了对时下社会问题的挖掘，热门事宜留给网民的名贵遗产，另有怪异的前言影象。传媒行业常常用“新闻是历史的稿本”来彰显自身的社会文化价值。“以报传史”进而促进社会的提高，简直是传媒业骨子里的文化基因。

报业先驱史量才在主持《申报》时，秉持办报治史的理念，在报道上力图真实，在言论上主持公道，苦心编纂《最近之五十年》《申报年鉴》等通史性著作，就是为了留存关于公共议题的影象，供社会以史为鉴。

《申报年鉴》书封

就传承团体影象的功效而言，相较于史量才时期的《申报》，社交媒体的手艺条件无疑具有更强的留存影象能力。更主要的是，社交媒体时代的前言影象不仅是传媒业的“独台戏”，更是由多元主体配合介入并谱写的远大景观，人们在讨论与介入中，获得的影象也不仅是流于文字的纪录，另有铭刻于心的实践经验。从这一层面看，介入式文化所能创造出的前言影象，无疑是令人欣喜的名贵财富。

3. 公共秩序的完善

热门事宜及其衍生的舆情关联征象，能够有力地突显社会问题，进而推动问题的有用解决。当围绕某一特定事宜发生的舆论逐渐逾越了事宜自己，直指某一公共议题时，它已然突破了道德评判的层面，而成为一种公共利益的表达。该利益诉求自己具有着鲜明的指向性与壮大的规模效应。

例如，2011年延续发生的校车碰撞、侧翻事故，在那时的舆论场上已经引发伟大关注。交通事故背后的校车治理失范问题被层层揭破，2012年，《校车平安条例》出台。此次代孕争议发生后，也有许多声音指向对代孕行为更严酷的制度约束。

三、失控与异化：过分介入的隐忧

1. 流量逻辑对公共介入的异化

全民性热门事宜无疑是流量的巨池，不少媒体和小我私家通过再生产相关话题，享受热门带来的流量盈利。这一行为自己无可厚非，然则，如若有人秉持着流量至上的头脑而枉顾公共讨论的秩序，随意制造噱头、刻意怂恿情绪、甚至是编撰谣言，带来的就是公共介入的异化。

商业逻辑介入公共讨论中引发的公共议题娱乐化征象早已不是新鲜事。回首美国新闻史，从19世纪后半叶“便士报”的煽情新闻泛滥，至20世纪初大行其道的“黄色新闻”征象，即是明证。

在郑爽代孕争媾和华晨宇宣布有孩子这两起事宜中，舆论场涌现出了种种对其他明星小我私家私德的质疑，有些“瓜”的内容简直不堪入目。网友无法分清这些衍生事宜中哪些是刻意制造噱头，哪些是合理的质疑，原本严肃的公共议题也因此降格为差别明星的八卦新闻。这种行为不仅是对公共资源的虚耗，更是使舆论失焦的助推器，蝴蝶效应带来的最直观隐忧莫过于此。

2. 意义空间扩张后的失控

蝴蝶效应扩大着事宜讨论局限，但这种意义空间的扩张往往会事与愿违，带来更大的失控。例如，当热门事宜的网络毗邻了越来越多的行动者，事实的扭曲与谣言的泛滥便相伴而生；当介入的热潮催生出了越来越多的次生事宜，更多的私人领域被迫卷入这一重大的意义空间，中伤、网络暴力、隐私侵略等征象也层出不穷。

热门事宜作为由前言建构的意义空间，或许可以看作法国社会学家拉图尔意义上的“行动者网络”。它由差别“行动者”联络而成，“行动者”既可以是“人”，即作为网络流传节点的用户，又可以“非人”，例如算法手艺。差别行动者将意义空间集聚在自身周围，并使其他关联要素依赖自身、并将他们的意志转译为自己的语言，[4]从而发挥着各自的影响，影响着热门事宜的动态网络朝着无法预料的偏向生长。

而我们作为行动者网络中能动的个体，事实该以何种姿态，接纳何种行动，才气推动公共空间朝着更良善的偏向生长，是我们每小我私家在吃瓜后都可思索的问题。

参考链接：

1.陈力丹《新闻理论十讲》

2.陈昌凤&宋云天.(2019).算法时代的媒体计谋：个性化新闻及其论争.新闻与写作(08),54-58.doi:.

3.史安斌 & 王沛楠.(2019).2019全球新闻流传新趋势——基于五大热门话题的全球访谈.新闻记者(02),37-45.doi:10.16057/j.cnki.31-1171/g2.2019.02.006.

4.戴宇辰.(2019).“旧相识”和“新重逢”:行动者网络理论与前言(化)研究的未来——一个理论史视角. 国际新闻界(04),68-88. 

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全媒派（ID：quanmeipai），作者：王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