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困在狭窄的流动范围时，一样平常被打乱了。与家人的朝夕相处，让我们得以审阅家庭与故土。生涯虽然局限然则充实。突如其来的假期，亦逐步生长出一些温暖的、耐人寻味的影象。

焦冬子带着女儿回到了家乡河南焦之岗。在老家的这些天，她像一个乐成的流动谋划，满足地看着家人在春景里吵吵闹闹，其乐融融，似乎回到了自己的童年。乡村扯起了一张防护网，把都市里的烦恼一切屏障。

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谷雨影像-腾讯新闻（ID：ihuozhe），作者&摄影：焦冬子，编辑：赵天艺、周安，统筹：迦沐梓，题图来自：原文

回家

我已经有数年没有在春天回过田园了。

从年头二到4月，我和女儿乖乖地在北京待了两个多月。

女儿7岁，刚念二年级，现在和窗台一样高。她总爱站在窗前，把胳膊伸出去，说是要感受风。 

从窗口挤进屋里的风暖得让人酥酥的，一棵晚开的桐树冒着骨朵儿。这棵桐树是这个都市唯一能让我和田园联系起来的事物，对女儿则是一个抽象的名词。 

从女儿出生最先，我们就不断地迁居，从这个省到谁人省，从一个小区到另一个小区，我经常遗憾她是个没有田园的人。 

我的田园在河南焦之岗。影象里，乡村最明艳的春天是在我的少年时代。杨树叶子刚有猫耳朵那么大，有月亮的晚上，我和同伴骑自行车回家，白亮白亮的黄土路，我们在杨树的碎影里穿行。 

这个4月，我决议回家，和女儿一起从我的影象河流漂流一次，从我的童年漂到她的童年。

父亲

我没有提前见告父亲，我喜欢看他惊喜的脸色。

坐了一晚上车，模模糊糊醒来，绿油油、蓝莹莹、湿润润的焦之岗就在眼前了。

我和女儿把老家的旧铁门拍得山响，听到父亲急促地喊“谁呀？谁呀？”我俩马上躲了起来。待他打开门，女儿一下子从墙后跳出来，“姥爷，是我呀！”瞬间两个人的笑声把门口的桐花都炸开了。

院子里，花花卉草从墙角砖缝钻了出来，在这里绣一簇、那里挑一针。

墙根处有一棵矮矮的小麦，穗子抽了出来，像碎屑一样的小白花零零星星挂在麦穗上。

女儿不认得小麦，父亲笑话她“连小麦都不熟悉，你也成个银环（豫剧《朝阳沟》中的女主，是个不懂农村的下乡知识青年）了！”还唱起《朝阳沟》选段，女儿嘟起了嘴。

我在手机上装了个识花卉的软件，女儿眉飞色舞地在院子里四处拍，父亲也加入进来，让女儿帮他查那些不熟悉的植物。原来老农民住了一辈子的院子里，也有他不认得的植物。总算给女儿扳回了一局。

女儿的画（左）和父亲的画（右）

父亲喜欢画画，上学的时刻画主席像著名乡里，然则并没有机遇接受专业的学习。他年轻时为生计奔忙，上了年数才重拾画笔，农闲时自娱自乐，居然还参加了几回展览。

女儿也喜欢绘画，但就是自己随便涂抹，一旦让她认真起来，和父亲一起写生，最喜欢的事情就变成了折磨。

遇上好天气，父亲骑着他的三轮车带我俩去十几公里外爬山，去镇上赶集，去麦地里拔草，去河坡上抽茅草还没长出的花骨朵……他那辆银色的小三轮好像也由于我们的回来加倍容光焕发，我和女儿也以为很拉风。

小时刻，父亲会骑车带我去十几公里外的城里看火车，前梁坐着弟弟，后面载着我；也会带我们到人少的河里游泳，有意扎猛子，把弟弟吓哭。他从不打骂我们，我的悄悄话都市跟他说。虽然没有给后代富足的发展环境，然则父亲给了我们足够的尊重和自由。

同伴儿

女儿最开心的事另有和小同伴又聚到了一起，下河摸鱼是最爱的节目。女儿不会捉鱼，她只是一个人在屋子里闷得太久，终于有同龄同伴一起玩耍，开心得不得了。

我小时刻是个野丫头，只要不上课就和小同伴们疯玩儿——在河沟里凫水、爬树、过关（跳山羊）、抓子、抢沙堆……我拍洋火皮很厉害，要是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午饭都顾不上吃。印象最深的是在有月亮的晚上玩“挑玉梅”的游戏，“热蒸馒，蘸青椒，恁哩人，兴俺挑，挑谁呀，挑玉梅，玉梅木搁家，挑恁姊妹仨……”大人们都睡了，小孩子的声音在村里传得很远。

母亲

在老家的最后两天，母亲也被我召唤回来了。

我向来与母亲没那么亲近。她是个坚硬要强的人，虽然拼命劳作，日子依然过得不顺遂，脾性就落在了我们身上。那些爱在她对我和弟弟一次次的生机下，变得面目一新。现在后代都不用她费心，母亲以为自己的义务完成了，终于可以松口气。她逐步朽迈，变得柔软和隐忍。爱才恢复她原本该有的面目。

现在的母亲，竟像女儿一样粘人，我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

晚上我到村外拍摄，母亲一定要随着。从村东到村西，我带着女儿和母亲在月色里游荡。这样三代人一起的场景，似乎从来没有过。我在拍摄，两个我最亲近的女性跟在左右，对她们而言，现在最主要的不是做什么，而是与谁在一起。

尾声

对少年的我而言，家从来不是避风港，一方面怙恃的争吵让我不胜其烦，一方面我畏惧像野外里的麦子一样，从深秋到初夏都站在同一个地方。而远方有大都市，出去的人都带回了好生涯和洽故事。

当我抵达远方，却发现这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我要在外面讨生涯，逐渐顺应都市的逼仄；女儿最先念书，我想只管给她不太落伍的受教育条件，也许能让她以后的路少一点曲折。

田园如母亲的子宫，无论何等温暖，在脱离的那一刻就注定回不去了。现在我更像一个游客，来去匆匆。

在老家的这些天，我像一个乐成的流动谋划，满足地看着家人在春景里吵吵闹闹，其乐融融，似乎回到了自己的童年。乡村扯起了一张防护网，把烦恼一切屏障，压力和强制感小了许多。

我一趟趟地回到故土，只要怙恃在，我就还可以说“回家”。

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谷雨影像-腾讯新闻（ID：ihuozhe），作者&摄影：焦冬子，编辑：赵天艺、周安，统筹：迦沐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