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简朴心理(ID:janelee1231),作者:江湖边,题图来自:《虽然是神经病但没关系》
Netflix最近上了一部以神经病患为题材的高分原创剧。名字挺温柔的:《虽然是神经病但没关系》(It’s Okay to Not Be Okay)。
时隔5年复出的金秀贤(钢太),这次在剧中扮演了一名在神经病院上班的护工。他邂逅了一名具有反社会人格的童书作家,开启了一段“情绪疗愈”之旅。
作为故事主要发生的场所之一,钢太上班的地方——没关系医院,也展现了部门神经病院内景。
好比,身边会有许多行为新鲜的病友。
对着空气语言、旁若无人的唱歌,或是以为角落角落都是监控,正在监视ta:
他们可能没有行动上的自由。
病房是封锁的,窗户是锁死的。要是提议病来,可能还会被三五大汉架在床上,注射镇静剂。
病人不愿吃药。他们演习种种藏药特技(好比冒充把药拍进嘴巴,现实藏在指缝里),天天和医护斗智斗勇:
影视剧和小说为我们的提供了强调想象的基石。
对于“神经病院”,通俗人总是会存有许多想象,也有许多误解。许多人听到严重到要住院的“神经病”,一定是异常恐怖的情形了。
真实的神经病院是什么样?
着实,简朴心理的许多心理咨询师出于事情需要,都曾在神经病院呆过一段时间。
我们联系了林荫、岳也、周正朗,跟她们聊了聊咨询师眼中真实的神经病院生涯。
(涉及病人隐私之处,均做了模糊处置。)
一
去神经病院这件事,对我来说就像是“野外观察”。
我想知道一下自己不领会的那些器械。一个人怎么就成了那样子?书本上写的那些症状,如何在真人身上泛起?说大一点,你可以在那里高密度地看到人类的魔难。
那段时间,神经病院就像“另一个天下的9又3/4车站”,我咔地冲已往,然后就到了一个邪术天下。
——林荫,2018年炎天,北京回龙观医院
说到神经病院,通俗人可能想到的是一个恐怖的符号。
去回龙观之前,我也听了许多听说。好比你不能在旷地站着,一定要背靠墙,保证前面有人过来是能看见的,防止病人突然冲过来。
但毕竟我学的是心理咨询。我对这些事感兴趣,加上时间丰裕,以是开放病房、封锁病房我都去呆过。
精神专科医院病房分为封锁式和开放式。开放病房的治理要宽松许多,病人的意识相对苏醒,家人可以陪住,病人可以自由在病区内流动和使用手机、电脑,需要外出做事征得医生允许便可,与我们通常领会的综合医院病房基本差不多。
封锁病房,住的是重型神经病人。
在那里,每个病区有一道单独的大门,全天24小时锁门,事情人员收支病区要马上上锁并二次检查。病区大门似乎一道生死线,医护人员对病人靠近大门的意图或行为会格外敏感小心,由于闯门的事情确实时有发生。
封锁病房的病人一样平时对照严重。我对他们的第一印象,确实是“好不正常”。
早上查房,会看到处在发作期的病人在那手舞足蹈,唱“一个小草”;另有人在旁边砸床,自己对着空气语言,人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天下里……有人20多岁起病,住到现在可能已经四五十岁了。
最初一周时,他们突然发作的场景会给我很大情绪打击。有时刻病人无法自控,需要护工把他束在床上。
人人不想危险到他,然则又怕自己被危险到,你知道吗?那确实是一种“冲突”的场景,虽然他并没有跟谁僵持。
去男病房要更畏惧一些,由于男病房都是大老爷们。
不外,跟病人熟悉了之后,什么人即将发作都有征兆。好比语言有点最先乱套了,嗷嗷地跑进跑出——他们就说“XX又欠好了”。他们用的专业的词就是“欠好”。
听着是挺吓人的,但医生就对照淡定。我厥后呆久了,也淡定了。
除了发病的病人之外,我不会有多畏惧他们。只要是意识苏醒,然后能正常语言的,我都可以聊一聊。
着实也就是很通俗的谈天。听听他们那些喜怒哀乐,或者吐槽一下怙恃之类的。哪怕他感受现在好了一点,也很有价值。
我刚到病区时,曾经很楞地问过医生“用什么尺度判断要不要把病人捆起来”,当即被医生严厉批评说“注重你的用词。这不是捆,而是珍爱”。
我作为心理咨询师,以为挺难受、也挺难以处置的一个部门,是患者在病房里那种伶仃的状态。
你看现在这个时代了,也不能让他们把手机带进去。一个病房里60个病人,只有1个公共电话,天天中午轮流排队打,每个人只能打三分钟。整体就是一个异常单调枯燥、与世隔绝的生涯。
关系、陪同对康复是很主要的因素。但在封锁病房的环境下,这是两难的事情。
有时刻,神经病真的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绝症”,就是一种生涯的绝望感受。他们可能会频频发作,带病生涯。
说一句庄重的话,人最名贵的就是信赖有希望。在逆境眼前,你通过所做的每一个选择来界说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以为,Possibility这个词太优美了。没有可能性,是对一个人最大的审讯。
二
去神经病院的病人,着实已经不在我们的事情局限了。对于处在发作期的病人,心理咨询很难有什么现实辅助。
以是我着实很谢谢最最先见告我们:这是个见习,不是实习,不是要求你来做些什么,你也做不了些什么,定位异常明确。我以为这对心理咨询师的职业是一个很大的珍爱。
——岳也,2012年炎天,北京清闲医院
去神经病院见习,是北大心理系研究生的受训项目。2012年暑假,我刚刚读完研一,就和其他3个同砚一起,像个小分队一样去了清闲医院。
8年前,我以为神经病院人很多多少,床位也很有限。
清闲没有回龙观那么大,环境也对照老式,是那种绿色的墙和铁门。医院里根据差别的严重水平和诊断分了十几个病房,一些社会功效好的病房不封锁,一些是封锁(也就是收支上锁)的。
在病区印象很深的患者,是个有性创伤的年轻女性。
她总是讲许多鬼魅故事,告诉我们妖怪昨天又对她做了什么,“我被妖怪控制了、我被妖怪侵犯了!”另有异常多的强迫症状。
我那时很被触动的是,她遭遇过事实上的性侵和家暴,包罗怙恃的早期星散。
她的语言系统虽然难以明白,但你会发现,那些新鲜的语言表达跟情绪状态是匹配的。那样的病人,通常是由于经由异常深的创伤,让生涯太难以承受和维持了。
在整个见习时代,让我感受异常震撼的,是医生的快速诊断能力。
跟患者谈天的时刻,医生会进入到他们的故事里,使用他们所用的语言。好比问一个妄想的病人:“你昨晚又见到了谁?”问的时刻似乎云淡风轻,问题都异常简朴,但他们可以马上从中评估出病人的状态。
另有他们看待病人的方式。
很多多少年前,有个青春期的躁狂症病人,她喜欢上一个稀奇帅的医生,然后会对医生有许多性的表达,好比直接已往要抱医生之类。她这个行为,着实会被许多其他的病人取笑。
我记得那时医生是抓住了她的双手,没有让她真的抱上来,对照温柔地拒绝了她,没有羞辱的那种感受。对,又温柔又有界线,然后使用病人的语言跟她回应。我会记得那种感受,是稀奇温柔的。
三
病人的显示真是丰富多彩。他们跟一样平时的来访者区别,但不会像我之前想的那样似乎一个鸿沟、正常人和非正常人的那种区别。不是,他们有点像一个连续谱,着实每个人都是一个连续谱。
从这个角度看,当他们泛起症状的时刻,只不外是离正态分布偏离了一点点。我以为人的复杂性这件事情,真不是你的尺度能够归纳综合的。
——周正朗,2018年炎天,北京回龙观医院
我是自己跟医院约的见习。由于在成为咨询师的历程中,着实有一些疑心。
那时我照样很新的新手,会接到一些有精神科诊断的来访者。以是我好奇,他们在什么情形下需要获得一个诊断?他们在神经病院会受到什么待遇?虽然我所接受的培训会提到这一块,然则教得很理论。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回龙观医院。他们有个院子,感受稀奇老派,有那种80年代的老单元的感受。
刚一进去,着实气氛稀奇祥和。一个小花园,然后旁边是有点老式的楼。有一些病房是封锁的,病人只能在牢固时间出来流动,三三两两的。
我去的是开放病房,接触的是成人和青少年的神经症病人。若是不是穿着病服的话,他们看上去着实和通俗人差不多。
我对一个有躁郁症的孩子印象很深。她长得悦目,有点像《隐秘的角落》里的普普。有天早上她突然情绪溃逃,说想要出院,然后疯狂地哭。
可能是由于咨询师接的来访,一样平时都出现出社会功效对照好的样子。跟他们的交流,会随着一对一的探索,逐步出现出情绪的吐露。那不是一个很突然的历程。
而谁人小女孩的溃逃是突然的,没有任何征兆(可能是由于我对她没有深入领会)。跟平时热情爽朗、呼朋引伴的样子反差也着实很大。
另外,虽然医生对于病人都有一些职业化的套路,但着实都是体贴的。
有的时刻,医生看起来很冷漠,脸一板挺冷漠的,但我以为他们是为了事情能够连续举行下去,才需要有一点冷漠的感受。
早上门诊量很大,病人情绪强度也大,许多人滔滔不绝。若是卷入的太多,对医生来讲是异常耗竭的事情。
病人能够感受到医生的善意。一些病人由于住的时间长,家族、病人、医生之间相互都很熟悉,经常会举行谈话、相同。虽然不算是异常严酷的治疗,但会以为他们的家庭结构内里的那些压力,有了一个往外宣泄的出口。
我之前对有诊断的来访有挂念。由于有些来访的抑郁症状异常显著,他已经损失对话的意愿,沉浸在情绪里头重复说一些螺旋话,甚至有轻生念头。
这些人可能会循环地发病,若是没有举行任何药物控制的话,每一次都可能会比上一次更严重。纯靠咨询师来打捞,压力异常大。
但去了医院以后就没有这种感受。他们跟一样平时的来访有区别,但不是似乎一个鸿沟一样,正常人和非正常人的那种区别。
药物可以从化学的角度帮到他,让他更容易从谈话治疗中获益。
四
“无力感”“有限性”。每个受访的咨询师都提到了这些方面。
心理咨询常说,要转化创伤、转化魔难。“但心理咨询的来访者常常是相对正常、有最少的社会功效的。在人际和人格上一些问题,我们都要花很长的时间去转化。但神经病院里的这些历久、严重的魔难,你会以为好难转化,这些魔难就像一座山。”林荫说。
她以为,对神经病人由来已久的“污名化”,也是一种对“无力”的反映。人们畏惧自己掉到界线的那里,以是要强调我跟他们不一样,作出二元对立的一种防御性反映。
陶勇医生最近有一段采访很着名。他说:
“许多时刻我们是由于站在今天的一个衣食无忧、生涯清闲、有稳固生涯保证的情形下,我们去评判别人是好是坏。而事实上我也经常问自己,若是有一天我也穷困潦倒,到了没有任何生涯来源的时刻,我会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吗?我以为似乎我也未必做到。”
精神障碍的患者着实也一样。许多咨询师提到,这些病人的死后,常常是一些让人难以置信的故事。这些故事惨到让人嫌疑,若是我们也履历了ta履历的,我们还能庆幸自己是“正常人”吗?
“每个人都将自身所感知的局限看成天下的局限”。
神经病人不是他者。所谓的正常,是相对而言。
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简朴心理(ID:janelee1231),作者:江湖边,配图: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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